他并不惧怕,只是这种事情,换谁听在耳中,也足以一片惊愕了。
于尊拱手抱拳,道:“前辈,于尊去了!”
老者道:“慢着!你不能走的不明不白!”
“哦?前辈还有何事?”于尊一脸神滞,道。
老者叹了口气,道:“你还未知我名姓,便与我道别?”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道:“这有何妨,想必这也是我与前辈的最后一次会晤!”
老者道:“你这小儿,真是令人无可奈何!罢了!你且去罢!”
于尊笑道:“若是前辈愿让于尊知之,于尊自是心悦!”
老者郎笑,道:“那你听好了,我乃是——清君!”
于尊幽幽道:“前辈可是鬼蜮的尊者?”
老者哈哈一声大笑,道:“何止?你且去罢!来日定会再见!”
于尊轻轻地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可令他想不到的是,在此域他竟遇到了熟人,那人一头红发,魁梧挺拔的身躯,好似一道利矛,他鲜红色的双眼,裸露着一片凶光。
他手中握着一把三叉戟,静静地立于那高天深处,他忽的直飞而下,挡在了于尊面前,而此刻,于尊自离开老者时起,已过了一天一夜,此刻的苍穹烁闪着一片片青紫色的雷光。
他们盘踞在高天上,好似一条条细密的毛细血管。
于尊心神一滞,静静地望着眼前他这位兄弟,那人冷酷的眸光中,似渐渐有了一丝亲熟之意,他手中的三叉戟,忽的脱手而去。
他手臂颤动着指向于尊,道:“可是于兄?”
那一刻,两人心底皆有一分浓浓的苦涩以及一丝深深的哀愁,于尊道:“旭烈,可是旭烈?”
寒旭烈的眼眶湿润了,他静静地望着眼前他的这位兄弟,他忽的抱住于尊,那一刻,有苦也是他自知罢。
于尊叹道:“旭烈啊!旭烈!你可安好?你可安好?”
寒旭烈擦了擦眼中的泪水,道:“于兄,你可让我好找啊!”
两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于尊紧紧地抱住寒旭烈,那一刻,他终是感到了一丝怅惘与无奈。
天空忽明忽暗,一层淡淡的华彩,静静地铺就在这片幽暗的荒古大地上,这四处血红色的铺陈,令此地显得更为诡异妖冶了。
寒旭烈声音嘶竭道:“于兄,你可知闵梦,现在何方?”
于尊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明白,他的这位兄弟,业已知道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究竟意味着甚么?
他也明白或许佳人早已在这片诡异的世界里重生。
可闵梦究竟在哪里?这却令于尊感到一片浓浓的苦涩。
“旭烈!你可相信缘分?”于尊静静地抬头仰望着苍穹,道。
寒旭烈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我相信!这情愫令我相信,这世道亦令我相信!”
于尊笑道:“旭烈且将你在三岔幽罗界发生的故事,讲述一遍罢!”
他一脸苦涩,道:“于兄,此刻你应称我为寒影!”
于尊点了点头,道:“你现在甚么身份?”
寒影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乃血族的王侯!”
于尊静静地点了点头,道:“这血族可是鬼蜮中存在的种族罢!”
寒影点了点头,坦言道:“没错,这血族确是鬼蜮中所存在的种族!”
“那......你可是去过鬼蜮?”于尊略有一丝犹疑,道。
寒影长吁了口气,他的眸中渐多了些晦暗的物质,道:“于兄,可想去鬼蜮走一走?”
于尊静静地点了点头,倏尔,叹道:“我应去鬼蜮寻我的琪儿!”
寒影幽幽道:“可那鬼蜮,尽是些灵魂残片,你若真的要寻到你的琪儿,还要寻到一株药材!”
于尊笑道:“寒影,我早已听闻这些秘辛了,但为了复活琪儿,我首先要去鬼蜮走一遭!”
寒影点头,道:“只要是于兄决定要做的事情,寒影定当支持!”
于尊轻轻地拍了拍寒影的肩头,道:“我于尊历经世事,却唯有分毫损失,确是因你们这些兄弟啊!”
寒影叹了口气,道:“于兄,又何必如此?于兄为了我等,却也将生死置之度外,我等为于兄所谋之事,又何足挂齿?”
于尊道:“你可有甚么打算?”
寒影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不瞒于兄,寒影自进入这片世界后,便整日昏昏然然的活着,确是缺少了一分动力与激情!”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道:“那随我离开此地如何?”
寒影一脸惊愕地望着于尊,道:“我......真的可以离开此境?”
于尊笑道:“有何不可?”
“可在我的意识里,这乃是我应守护的一方世界啊!”寒影道。
“既然我到了此境,我便要将你解救出去!”于尊道。
寒影揉了揉额头,道:“可是他们未必如你所愿!”
寒影指着那群城中的百姓,道:“他们皆是沉落在此地的灵魄,若是不破了他们的禁制,你我都休想离开此境!”
“哦?他们的禁制?”于尊一脸错愕地望着寒影,幽幽道。
“没错,他们自身便是这片世界的禁制,若是想要离开,除非屠城三千里!”寒影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甚么?屠城?”于尊难以置信地望着寒影,道。
寒影叹了口气,道:“其实虽说是屠城,也不过是将他们的魂魄在此地解放而已,他们业已飘荡在此境达数万年之久!”
“何人有如此大的手笔?”于尊惊骇地望着城中万千百姓,道。
寒影幽幽道:“乃是万年前的魔王所铸!”
于尊道:“这世道敢称魔王,无非寥寥几人,看来真的碰到硬茬子了!”
寒影点了点头,道:“并且那魔王,此刻应还在此地沉睡!”
“哦?可是当真?”于尊一脸惊骇,道。
寒影轻轻地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于兄!”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道:“那可比之前更要好玩多了!”
寒影叹了口气,道:“于兄的胆识,却非我等所能比拟的!”
于尊摆了摆手,道:“哎!于尊不过是一鲁莽之人罢了,何足挂齿?”
寒影道:“那于兄,可是下得了手?”
寒影直视着城中的百姓,叹了口气。
于尊笑道:“有何俱意?这道理业已说得明白了,该动手自然要动手!”
此刻,于尊脸上的笑意,确是疯狂的,亦是狂妄的,当然他的这份疯狂与狂妄,在寒影的眼里看来,是不违和的。
或许,他本来就是一个如此的人吧,嬉笑怒骂间,业已足以令人肝脑涂地了。
两人静静地仰望着苍穹,此刻那深远的高空上,亦染上了一片血芒,好似注定着今晚,定是一片不凡夜。
天空,潮湿而又荤腥,一片片月华打落下来,那血华却也是一片血红色,这也难怪,那片苍穹,尽是一片晦暗的殷红。
于尊忽的跃起,他从腰间拔出源天刃,继而,调转身躯,他的头颅顶着疯狂地飓风,继而他本身业已化为了一片可怕的暴风。
这片暴风,意味着无数的灵魄将在今夜彻底解放,他们静静地仰望着苍穹,或许此刻的他们,是兴奋的罢!
既然,他们无法杀死自己,那唯有借助外力了,他们活得是那般的痛苦,他们苟且偷生,他们寡淡闲芜,他们是这片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他们摩肩擦踵,可是他们却无法彼此之间倾诉一丝心底的苦闷。
他们啊!
就好似一片傀儡,他们是如此的孤寂,是如此的惹人心疼。
而今于尊势要帮他们离开此境,于是他们,皆昂起了头,静待命运对他们的审判,他们大抵会转世投胎,下辈子再也不用遭此厄运,因此,此刻的他们应是幸福的罢!
于是那片暴风,终于莅临,他们的魂魄,被卷上了高天,他们破碎了,破碎成为一片片淡淡的华彩,破碎成为一片片闪烁的碎片。
轰!
一声巨响,登时间传遍了整片乱天界,那是一片疯狂的暴风,它的威力巨大,好似神人所现之威。
而此刻,它却降临在这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王城之中。
无数的土石飞扬上了高空,那根系粗壮的树木,被连根拔起,那片雄宏的宫阙,业已化为了一片齑粉,这是一场声势浩瀚的杀戮。
于尊忽的举起手,放肆的挥舞着,而此刻,那残缺的大地上,一方方巨大的坑坑洼洼,亦愈来愈多,这是一片诡异的场景。
无数的魂灵,在唱着赞歌,他们飘扬上了高空,继而化为了一片灵识碎片,他们感激于尊对他们的恩赐,他们亦感叹上天对他们的恩赐。
他们静静地仰望着头颅,静待着风暴袭来前的一分宁静。
而这时,于尊的身后,突的多了一位青年,那青年手中握着一柄匕首,他静静地打量着于尊的战役。
随即,他的身体渐渐地飘了起来,他的血肉之躯,好似不受重力影响一般,他就那般静静地飘扬在高空上。
他手中的匕首,不时的划过长空。于是,那片城池间,就烙下了一道鸿沟,那鸿沟足有千里之长,此刻的他,平静的很,他的心境业已有些改变,而这一切应是拜于尊所赐。
不仅仅是他,便是那寒影,亦开始动了起来,或许此刻,将烙印在这些魂魄的心海中,或许转世投胎后,在他们香甜的梦中,他们依旧会忆起此刻的场景罢!
荒芜的古城墙上,一片片幡布静静地飘扬着,一块块殷红色的血石,静静地铺陈出一座城池的模样,然而此刻,那殷红的血石,却成为了此地最为坚固的回忆,他们依旧生硬的生长在这片土地上,他们是这片土地上,最为忠诚的奴仆。
轰!
又是一道炸响,于尊再次俯冲了下来,一片暴风,轰然而至,而于尊终会成为那片风烟散去时的第一个见证者。
天空变得昏暗,只是被那片魂光点缀的天空,应是觉不出孤单的罢!
无数的魂魄被收割,无数的魂魄得到了解放,他们仰望着苍朽的苍穹,或许下一刻,就轮到他们了罢!
不知过了多久,生长在这片世界上的人,早已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他们浑浑噩噩地生长在这片土地上,他们不知自己的来向,不知自己的生死,亦不知自己的归处。
轰!
轰!
轰!
如同一片滚雷,他执着手中的源天刃,一次又一次的俯冲下去,而那片荒陈的城池,终究成为了过去时。
他静静地望着远方,他的刀刃虽锋利无比,然而这片瀚阔无边的世界,又岂是那般容易毁灭的?
或许,他也悟透了罢!
清君的目的,大抵就是让他毁灭这片世界罢!
若是这片世界,无了心脉,那也便意味着毁灭了罢!
他望着远方,望着那片好似不可企及的远方,终是叹了口气,他忽的挥了挥手,道:“寒影,我们转变战场罢!”
寒影轻轻地点了点头,手中持着三叉戟的他,显得魁梧而又不凡。
那一刻,三人直立在苍穹上,好似三尊神祗一般,不容神人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