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站在远方的长孙不为,此刻却偷偷摸了摸眼角的泪痕。
“他们都说我是灾星,自小我便生的特殊,三岁时有三眼,六岁时长犄角,八岁时生铁尾,到了如今,虽正常些了,却也应了那道预言,难道我真的是他的转世?”她悄悄地行在那荒野中,便是入了些城池,也是荒无人烟的死城。
她道:“看来这辈子我与于大哥和仲夏姐姐,也不会再相见了罢,他们定会怕我罢!”
她的唇间叼着一根野英儿,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
而彼时,于尊亦顺着这个方向走了下去,却恰好与之相差了百十余里。
这一夜,倒是凛冽的很,一声声偌大的兽吼声,将这夜色点缀的忽明忽暗。
于尊仰望着苍天,叹了口气,道:“琪儿,我又想你了”
那星辰眨了眨眼,似是伊人朦胧的眼睛一般,忽闪忽烁。
滴答!
一滴雨水,从高天打落了下来,长孙不为脱掉身上满是污垢的衣服,露出一具曲线分明的身体。
噗通一声,她落入了水中,与此同时,噼里啪啦的雨水,亦悄悄上场。
“哥哥,哥哥,你慢些走,慢些走嘛!”远处一阵阵嬉笑声,自西南方向长孙不为的耳边传来。
长孙不为一愣,道:“哥哥?这声音好生耳熟?是谁咧?”
片刻后,她的眸子一亮,道:“于大哥,定是于大哥!”
想罢也顾不得擦身体了,因无些衣物裹身,不得不穿着那被鲜血染红的布缕。
却也巧得很,她方穿戴完整,于尊等人便步了过来。
长孙不为眼眶一热,懦弱的张了张嘴,却喊不出声。
“哥哥,你快看!”仲夏指了指远处站在山坡上的长孙不为。
“哦?那是何人?”于尊愣了愣,他的视线倒是被她身上的布缕吸引过去了。
“哥哥,是不为,是不为啊!”仲夏大喊道。
“哦?不为?怎会是不为?”于尊擦了擦双瞳,略有些晃神道。
“于大哥,是我......是我啊......我是不为......不为!”长孙不为哽咽道。
几人围坐在篝火旁,那篝火烧得旺了,映得众人的双颊一片通红。
“你说你在途中遇见过臭酒鬼?”仲夏将碗里的一块烤肉,夹给长孙不为,道。
“嗯,哥哥是个好人,一直护送我离开皇城!”长孙不为偷偷瞥了一眼于尊,道。
却恰好遇上了于尊的眼神,于尊心领神会的笑了笑,道:“想必不为定是遇上了得意的郎君罢!”
长孙不为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似的,道:“无事,哥哥勿要耍弄我,哥哥若是耍弄我,不为就不再与哥哥交谈了!”
仲夏眼神一褶,顿时明白了于尊的话中有话,道:“是嘛!不为怎会有心上之人,不为还小,哪懂得什么人情往来!”
“对,姐姐说得没错,不为......不为......对哥哥没有兴趣!”说罢,她羞愤的掩着双眸,飞快地向远方跑去。
黎明前夕,一道狠厉的兽吼声,划破了苍穹,淋了些窸窣的光华,
一声兽吼,将整片寒夜叫醒了,熹微的天光绽放在东方,随风浮动的草叶上挂着丁点寒霜。
却闻那声兽吼方一消散,又是一连串的兽吼,悲嘶在东方黎明处。
这时,长孙不为怔怔地望向东方,眼神愈发的迷惘,她的额头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印记,那印记倒似是荒兽身上的痕迹。
“颜冉澈......颜冉澈......是谁想杀我的颜冉澈......”她怔怔地望着身后的女子,幽幽道:“是不是你......想抢走我的颜冉澈......是不是你要抢走我可爱的冉澈”
周围一道道飓风,顺随着她的头顶卷起一片片风暴,此起彼伏的兽吼声,一波拂过一波。
仲夏眼神一滞,怒喝:“冉澈是我的,何时成为了你可爱的冉澈!”
“不......颜冉澈是我的......是我长孙不为的......你该死......你们全都该死......去死吧!”
这夜静悄悄的,只剩下一场大战后的血腥味,那血腥漂泊在荒莽的原野上,星辰忽闪忽烁,倒似流泪一般。
于尊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巨兽尸骸拨开,焦急的奔向亮光处,道:“仲夏妹妹......仲夏妹妹......”
这一场战役,确是十分简单的很,那兽皇一掌将众人拍翻在地,特别是仲夏,被那巨掌击个正着,奄奄一息的生机,透着一丝丝的哀痛与悲郁。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长孙不为跪在地上,不知所措道。
她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望着自己臂膀上的血水,涕泗横流,道:“姐姐......姐姐.....你快醒醒啊!”
于尊愣在原地,望着仲夏微微颤抖的身躯,望着长孙不为,幽幽道:“是你......是你......害了她!”
“不,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做,我什么也没做!”她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顺手向苍天一招手。
一头桀骜不驯的巨兽,从玄天上一步步地走了下来,“姐姐......姐姐......不为带你去疗伤好不好......不为带你去疗伤好吗?”
她腮上尽是些泪水,朦胧的瞳仁里,仅剩下于尊那暴躁无比的瞳子,“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若是早知道你会如此,我定会在那天相遇时,便一掌拍死你!”
“那你如今呢?如今就不想拍死我吗?”长孙不为一脸悲恸,道。
“想,何尝不想,但那又如何,无非又失去一位亲人!”于尊叹了口气,道:“你把她留下吧,我自会将她的伤势疗治好!”
“不是我吗?不是我害得姐姐如此吗?”她胡乱的用臂袖拭了拭脸上的泪水,一身白衣,只剩下一片血污与几行污浊的泪痕。
“把她交给我!”于尊轻声道,“把我的妹妹交还给我,好吗?”
“不......我不要......你把事情交代清楚......是谁害得姐姐如此的!”她不停地哽咽着,脸上的泪痕干了一层又湿了一层。
于尊手臂颤抖着指向她,大吼道:“你到底想要怎样?你到底想要怎样?”
长孙不为抽泣道:“若是真的是我所为,那我便去为姐姐陪葬了,于大哥,我走了,待我将姐姐的伤疗治好了,我再现人世!”
长孙不为背负着仲夏,一步步地消失在远方,于尊无奈地望着挡在身前的荒兽,道:“仲夏妹妹,你定勿要出事啊!”
他回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众人,幽幽道:“仲夏妹妹如此了,我等该如何是好?”
方成皱了皱眉,道:“等待!”
“哦?”于尊拧着眉毛,冷哼了一声,道:“我当真该斩了她,当时为何我又有一丝不舍?”
方成长叹了一声,道:“于师哥,勿要逞能了,那头荒兽乃是沐浴了万古光阴的蛮兽,你又如何斩她?”
“我只是在怀疑,那孩儿是否当真是传说中的兽皇!”仙弦吞了口唾沫,道。
文珊儿幽幽道:“我还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凶兽,简直是不要命了!”
孤渐拍了拍文珊儿的臂膀,道:“那又如何,也未能奈何的了我等罢!”
“切,瞎说,那孩子只是未下重手而已!”方成撇了撇嘴,道。
“此刻,我等倒不如去往月国再共商大事!尔等觉得如何?”于尊正了正颜,道。
“我无意见!”
“我亦无”
“我等亦无!”
罢了,几人重新上路,向那月国步去,只是此刻几人心底各有各的愁苦,各有各的盘算。
方成始终在捏着衣角,一行行冷汗顺着手臂啪嗒啪嗒落在地上,心道:“仲夏妹妹,你定要无恙啊,不然这后半辈子,我该如何活啊!”
于尊长叹了口气,望向天边的月轮,一脸怅惘的望着身后几人,却恰巧将方成的表情,看得十分清楚。
他行的慢了些,靠近方成,拍了拍他的臂膀,幽幽道:“没事的,不用担心,仲夏妹妹定会无恙!”
方成肩膀微有些抽搐,哽咽道:“于大哥......她......当真会无恙吗?”
于尊点了点头,笑道:“仲夏妹妹又岂是无德之人?有德者善之”
“好罢,姑且信你一回!”方成拭了拭腮上的泪水,忽的大笑出来,看向于尊道:“其实,即便她安全回来了,也不会喜欢上我的,不是吗?”
于尊点了点头,微笑道:“确是如此,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仍旧要祝彼此幸福,不是吗?”
方成重重地点了点头,道:“于大哥,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懂得这么多道理!”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道:“你谢你自己罢,良善之人必有回报!”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众人的心绪始终难从前几日的事端里拔离出来,于尊虽一脸笑意,却唯有他自己知道,心底承受的痛苦和悲怆有多深。
方成手里拿着一条兽腿递给于尊,道:“于大哥,你几日来,一直少有饭食,尽量吃一些罢,不然身体会吃不消的!”
于尊点了点头,抓起兽腿,咬了一口,笑意冉冉,道:“这兽腿烤的火候倒也精熟”
“于大哥,吃着欢喜便可”文珊儿踩了踩地上的篝火,道。
接近黎明前,一座宏伟的城池,展现在几人的面前,这城池此刻看起来确是破落的很,却也不知经历了何等磨难才以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