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易水之寒,乃是因强国之门,强国之门出雄师,可御敌,可伏妖,可镇魂。
那书生背负书架行走在城池巷陌,倒似是诵经念佛的师傅,一脸慈悲,而在那书生的身后,却依旧是繁华的市井,那些耍猴弄棍的行者,倒依旧在川流不息的人海中嬉笑怒骂好不自在。
半年后,北皇国与澈池国签订停战协议,以北皇国损军百万,人才凋零为结局,彻底为这场争端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而澈池国与北皇国停战协议的首条便是,推翻当前的政权,拥立永历王朝上位,而北皇国的国号自此也变为黎国。
这场战役中,一位传说中的少年跟一位容貌清新素雅的女子立下了汗马功劳,女子戮北皇国皇朝秘将百余,少年则更甚,手刃大员三百余名,载入黎国史册,堪称救世之英豪。
多少年后,那传说中的女子成为了东荒之主,而女子的身畔则伴随着一位潇洒英俊的青年,名为独孤银澈。
这一日,夏讯殿中,灯火通明,众人把酒问天,舞剑试道。
于尊笑吟吟地望着独孤银澈,幽幽道:“银澈兄,可还满足?”
独孤银澈哈哈一声大笑,道:“于兄,此生我有你有素儿足矣,这天下嘛,我看得倒是轻一些,民生多艰,无人问道,那我独孤银澈便来指问苍天,既有人出,我独孤银澈自要退,因我爱的并非是这天下,而是我怀中的素儿,以及这万千壮丽河山”
于尊眼中略带欣赏,道:“银澈兄,余生可有打算?”
偎在独孤银澈的苏素,甜蜜地笑道:“于公子,你这番话就是明知故问了”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道:“也好!也好!这世上又多了一个逍遥的散人,天晴月明,不如借素笛一曲,指问苍天如何?”
这时,在一旁吃得不亦乐乎的仲夏,甜笑道:“哥哥,姐姐吹得笛子可好听啦,你若不说,我还忘了这出,今日仙弦姐姐也在,不如让她二人合奏一曲如何?”
“甚好,甚好!这大宴若是无了鼓瑟笙箫倒也是寂寞,我等饮酒作赋以乐其哉,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那锦衣华服的朝廷大员,起意道,这些朝廷大员皆随独孤银澈征战过天下,自是立了汗马功劳,如今享些富贵,倒也是应得的。
于尊转头望向仙弦,笑吟吟道:“不知仙弦姑娘意下如何?”
仙弦淡笑道:“于公子既提出来了,仙弦又怎好意思拒绝?”
独孤银澈朗笑道:“甚好,甚好,那就有劳仙弦姑娘与素儿了,我等洗耳恭听”
这一夜灯火通明,轻柔的月华,映射进酒杯里,倒映出众人言笑晏晏的欢快之色。
到午夜时分,于尊揉了揉额头,叹道:“看来这酒,还是少喝点为妙,英雄豪杰倒也不是以酒试道的”
仲夏扶着于尊埋怨道:“哥哥,你还不知自己的酒量嘛,如今你怎生也学得跟那臭酒鬼一般了,见了酒就跟见了自家亲戚似的”
于尊哈哈一声朗笑,道:“该醉则醉,该醒则醒,今日意兴,确是饮得多了,既吃了这次教训,以后自当清醒了”
仲夏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哥哥嘛!”
于尊淡笑道:“这几日看你眼神游离,心底当是有思念之人罢,澈池国之事已了,你可有想去之地?”
仲夏盯着地面,叹了口气,道:“哥哥你既心知,又何必问我?”
于尊幽幽道:“这一路艰险,怕是比澈池国崎岖多了,你可要留些心眼”
仲夏抿嘴笑道:“哥哥,你小看我了,仲夏可没有那般娇柔”
翌日清晨,天光熹微,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澈池国万里疆域,雪飘冬寒,红色的瓦砾上,覆盖着一层淡薄的雪花,浩荡不绝的江水上,浮动着些许浮冰,身披裘皮的渔翁,面色安然地坐在一叶孤舟上,淡笑着面对风霜雪月。
一列身披红金披风的卫兵,护送着两座撵车,悠悠的驶向城外。
独孤银澈面带忧色道:“于兄,可有用得着银澈的地方?”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道:“自然不需要,我于尊独步天下,倒还未有用及他人的地方,银澈兄,你我皆心安即可,来日相见时,风雪再苍茫”
“好,于兄既如此说,那银澈心底便有个数了,昨夜把酒问天,试问人生几何,今日雪啼浪涌,风云聚会之时,自当慷慨来报,于兄,银澈不再送了,于兄保重”独孤银澈手牵着苏素,面色毅然地望着渐行渐远的于尊三人,几百米后,三人的身后只剩下了漫天的白雪。
仲夏回眸望着苏素和独孤银澈淡笑道:“姐姐,保重,他日再相见”,那灿烂的笑颜,似将冬雪都融化了。
离别苦,苦别离,解千愁,千杯无,几个时辰后,三人的身边,又唯剩下了一片锦绣河山,那雪也落得稀疏了,又过了三个时辰,雪停了,风虽吼,但气息也渐渐孤弱了下来。
仲夏揉了揉红通通的面颊,道:“哥哥,你冷不冷”
于尊捏了捏仲夏的手指,笑道:“自然不冷,怎么?你......身体虚寒?”
仲夏摇了摇头,道:“自然不冷,哥哥都不冷,仲夏又怎会冷呢?”
“姐姐,倒是你想得周到,这件鹿皮大衣不如还是你来穿吧,你看你一路走来,想得都是大家,也不尽想想你自己,若是你感冒了,冻着了,仲夏又怎会心安”
“不打紧,姐姐的身体也未如你想的那般脆弱,既决定了陪于公子走一程,那心底自然也要三分热血,不是吗?”仙弦笑道。
“是啊,姐姐,其实想来,也怪悲郁的,这人生说到底还是一个人孤军奋战,我也只能陪哥哥走一程,而哥哥也仅能陪我走一程,或许待哥哥寻到琪儿姐姐时,他心底的孤独会好一些罢,我说地得对吗?哥哥”仲夏脸上略带一丝忧愁道。
于尊笑着摇了摇头,道:“是也不是,你我皆为友,天下与我于尊亦为友,友是友,敌亦是友,我于尊又怎会孤独,倒是待有一天将这江山看遍,那我于尊便真的读懂了孤独罢”
他脸上虽有一丝悲戚,但瞬而又变得阳光满目,他哈哈一声大笑,道:“其实也不然,这天地与天地也是友,不是吗?何来的孤独之说,生来孤独,是未觅得亲友罢”
仲夏点了点头,道:“哥哥,还是你看得深远一些,倒是这黑夜似无尽头般,却也不知走到何时才是尽头”,仲夏望着那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有些压抑道。
仙弦接话道:“仲夏妹妹,这黑夜倘若来了,那我等便可栖待白昼了,时间在走,何等邪污驱不走?我说的对吗?于公子”
于尊淡笑着点了点头,道:“自然对,我等也未要在这风雪中,苦苦行走了,这夜色将至还是寻一处茅屋,暂且来躲躲风雪罢”
风雪中,灯火摇曳,茅草在风雪中亢奋的抖动着,方才三人言谈时,却也恰巧出现了一座寺庙,这寺庙颇为老旧,想来也是废弃良久了,倒是那寺庙里的佛像,虽沉了些灰烬,倒是完整的很,仲夏捂着红通通的双颊,道:“哥哥生堆火罢”
那雪花顺着破漏的寺庙,穿涌了进来,却也不知这些佛陀是否能感受到一丝阴冷之意,不过看那沧桑的石像,倒似经历了太多的风雪,唯覆上了一层尘埃,却也着实坚固的很。
几人欲睡时,那风雪中,却传来了一阵阵厮杀声,这厮杀在呼呼的北风中,倒显得孤弱了些。
“哥哥,你听外面......”仲夏轻轻地捏了捏于尊的手指。
于尊点了点头,幽幽道:“静观其变罢”
又过了几刻,那厮杀声非但未消停些,反倒更惨烈了些,于尊提了提刀柄,道:“仲夏妹妹,你和仙弦姑娘在这待上片刻,于尊会他一会”
仲夏点了点头,道:“哥哥,速战速决,我会照顾好姐姐的”
风雪拂过苍茫的大地,那玲珑的玉树,蜿蜒的河流,崔巍的山岭,倒更加的壮美了,于尊手握源天刃,冲进苍茫的风雪中,那一息,风雪似凝滞了,却唯独留下少年那潇洒的身姿,犹如一条游龙般,逍遥地游入那片苍茫之中。
离着不远处,确是十几个壮汉正围着一名女子奋力地劈杀着,而那十几名壮汉的脚边,则泼洒着一片片殷红的血渍,那血渍点缀在苍白的寒雪上,倒显得这几位壮汉,极其羸弱了,倒是壮汉所围的女子,脸上非但未有一丝惧色,反倒是愈战愈勇,却也不知她那娇弱的臂膀,何来的霸力。
而此时,女子的容颜也渐渐清晰了,于尊双眼一滞,“这不是雨然妹妹吗?她怎会出现在此地?”,想罢,便也顾不上其他了,拔出雪刃,游入人群中,却也见他如何出招的,那是几个壮汉,已纷纷跪倒在地上,再瞧一眼,却已无些气息了。
柳雨然呆呆地望着于尊,半晌后,她那双饱经风霜的美眸,渐渐地红润了,那泪水犹如玉珠般,从她的脸畔滑过,噗嗤噗嗤的落入雪中,却也将那寂寞的雪花,融成了一片雪水。
“于公子,怎生是你?”柳雨然嗫嚅道。
“雨然妹妹,自灵魇山一别后,我便一直在寻你,却也不知你去了何方,今日再见,乃是缘分,于尊自当护你周全,直至你与颜冉澈团聚之日”于尊解下身上的长袍,披在柳雨然的肩头,一脸笑意道。
这灿烂的笑意,似踏破江山的侯王,睥睨之意劲扫那漫山峻岭的寒雪与狂风。
破庙里,一簇簇火光,将那漫天的风雪,映射的孤弱至极,这雪花不管有多么的汹涌,一入火池,却也不过是陨化的结局,因而那窗外风雪再勇,也敌不过这破庙间,浓浓的情谊与温厚的暖意。
柳雨然坐在蒲团上,将一路的见闻,向于尊、仲夏和仙弦一一道来,于尊时而皱眉,时而开怀大笑,半晌后,沉默下来,于尊道:“雨然妹妹,这一路走来让你受苦了,于尊心底愧对冉澈兄,你与我等同行罢,到时自有个照应”
仲夏道:“是啊,姐姐,你与我们同行罢,我和姐姐随哥哥一同游历天下,倒也是长了些见识,而且我等皆心有所缚,在哥哥身边,倒也痛快得很”
柳雨然点了点头,纯澈的眸光里,已少了颇多寒凉,世间的真情却又充盈在她善良纯澈的眸光中。
寂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