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这边,刚死了老子的小张监正还在来的路上。该怎么说好呢。一方面自己死了老子,是该痛哭流涕,另一方面自己触发了万恶的明朝祖制钦天监父死子继的优良传统,所以小张大人从钦天监的编外人员,直接获得了正式编制,而且由于没有谁竞争,径直当了监正。
18岁的小张监正,这个官当得有些头皮发凉呢。没时间伤感与戴孝,而是先集中力量翻阅历史典籍,找一找这个各种天灾到底是感应还是硬性规律。
手下几个上了年岁的老监事也在努力配合,哪怕60多岁了,还在熬夜呢。有个三朝老监事,原本是要打算申请退休,让自己儿子顶班的。这会儿赶紧把退休申请从小张监正那里撤了回来。父爱如山,可见一斑。
到了下午,没头苍蝇一样的众人,归拢到一起讨论进度。涉世未深的9岁小周监副白天基本就没干啥正经活,主要负责给各位大人搬书。这会儿出人意料地问道:“我们要找的天灾到底是哪些啊?”
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小张监正可是三代单传了,这要没了就彻底该断香火,让出监正一职了。
意识到问题的小张监正才杆件粗略罗列了一下,所谓的天灾包括水灾、旱灾、蝗灾、地震、瘟病、日食,粗略就这几项。
这一下子思路就开阔了。在这个基础上,小张大人还加码要求统计时间,特别是要算出每次天灾距今多少年。几个老监事有点抱怨,但要是后面出了问题小张监正告黑状,那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有了这层顾虑,大家干活还是很卖力的,不仅卖力,到了晚上,好几家监事还发动自己的原定接班人、甚至接班孙一起来帮忙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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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钦天监这边,出事后很快就能为了集体任务团结一心,热火朝天的场面不同。翰林院这边一群人还在相互扯皮该谁来负责呢。
这其实是嘉靖命令的锅,钦天监那边是人人自危,自然团结了。而翰林院这边是选人问的,问的是上一界的三鼎甲加二甲前两名。
没有二甲第三名的原因是,第三名正是搞出事端的高翰文,在杭州呢,问不着。
这五人,原本基本内定了的宰辅之才,不多说,至少出三个以上阁臣是没问题的。要知道内阁阁臣拢共是3-9名。如果这个五个人就划走了3个名额,其他不能说毫无机会,那基本也是机会渺茫了。
所以,这时,翰林院内部的气氛特别诡异。
一方面大家都在吐槽皇帝在作妖,另一方面大家也止步于吐槽。因为就算皇帝作妖,不可能真的作妖到真的开革完前五名。
正所谓,你的悲剧我很同情,你的遭遇请不要停。
意识到这帮同僚有多不靠谱后,五人立刻团结了起来。
说也奇怪,这还是五人科举后第一次通力合作。
安排很简单,让状元去问他的老师徐阁老,让榜眼去问他的老师小阁老
正所谓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然后剩下三个干活的则要翻阅永乐大典、经史子集,特别是各地方志。
别看分工这么不公平,但这三个干活的一点不觉得吃亏。因为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要弄清楚嘉靖在做什么妖,为什么作妖。否则就算忙活死了,也该开革还得开革。
谁不是寒窗苦读十多二十年,这身衣冠禽兽,大家还没穿够呢,要让脱下来,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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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球踢到严党与清流时,两家也很郁闷。
先是昨天晚上,皇上让做序言。一晚上,序言还没写好呢,又来这事。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都给整无语了。
“你学生是要干什么,如此做事,毫无章法”借着小阁老来内阁值房禀报此事,严嵩当面义正严词地批评了一下小阁老教徒无法。
第一秒,小阁老有些差点没反应过来,但就在1.0001秒后,小阁老秒懂了。
不能让清流看出来严党自己内部分裂了,否则都不消清流来攻击,这两人自己就官位不保。
但又必须明确这事是高翰文自作主张,自己两大佬也不知情。
这么一琢磨,严世蕃马上扯起嗓门回应了一句:
“年轻人,有想法,总是要搞出些新东西。昨晚的序我写好了,就由父亲代为呈上吧”说完,严世蕃赶紧交上了自己熬通宵完成的任务。
说实话,青词,格式上跟宋词差不多,内容上跟汉赋一类空洞无物。本来就是文人互吹的命题短文,这次却要给什么《新编洗冤录》做序。
这事,严世蕃原本是排斥的。但在父子两人花了一刻钟粗略浏览了大致内容后,就非常的欣喜若狂了。因为排在最后的社会派逻辑审问部分,直呈先秦名家“白马非马”之法,而更为突出优异,已经是当世大家的风范。
能给这东西做序,哪怕这东西夹在传统洗冤录后面,也是瑕不掩瑜,与有荣焉。
然而,不高兴的点是,自己这个便宜学生藏私,直接给了皇帝,没有给自己。署名权没了。这学生多半是拴不住了。
由于青词是严世蕃的特长,严嵩分派了任务就当甩手掌柜了,严世蕃却是第一次面对名家之学,琢磨了一晚才有了几句。
严嵩看了一眼,顺手收起了青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而是抬头问了一句徐阶:“世蕃也没大的出息,好了,徐阁老,您说皇上拿泰西诸国三百年一轮天灾问翰林院是怎么回事?”
很明显,严嵩也很懵逼,昨晚看那本奇书已经够吃惊的,没想到今天翰林院还有更吃惊的。
这真是只要活得够久,什么惊奇都能遇上。
“额,严阁老,我可不敢妄自揣度帝心啊,大约是看到什么传闻想印证一下,毕竟我大明已经快两百年了。或许有人故作惊世之言”徐阶先是有点卡顿,然后四平八稳地回复了一句。
高拱则在看两人手上,一个拿的是儿子的青词,一个估计是熬了一整晚,显然徐阶的两个弟子都没帮忙,现在反应还有些迟钝。
“这翰林院可都是储备的未来阁臣,哪能今日开一个明日开一个,两位阁老还是主持大局,说个明白话,不要打机锋了”高拱一副要当中间老好人的样子。
因为两人无论谁进退失据,自己都不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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