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鬼气遮蔽了日月的恐怖身影,岳鸾不免心生绝望。
纵然她是幽魅界有史以来数得上的修行奇才,如今更是成就了无相,成为了此界最强者,可那又如何?
站在她面前的可是传说中的幽魅鬼皇,修炼成仙的强大恶鬼……幽魅界内鬼物横行的局面,大概率就是他造成的,而历史上那些得道飞升的前辈先人估计都被他吃掉了,所以仙界才没有留下一丝半点有关飞升前辈的痕迹。
她辛苦修行一生,好不容易成就了无相,到头来不过是将自己变成了幽魅鬼皇的血食!
恐惧、不甘、无力、绝望就如同阴冷黏稠的鬼气般,一点点侵蚀岳鸾的道心,连带着她的修为境界都开始不稳,护体灵罡及种种法术屏障也随之黯淡。
幽魅鬼皇对岳鸾的反应很是满意,渗入了大量负面情绪的精气神,于他而言是最鲜美的血食,对其鬼道之法大有裨益。
呼——
幽魅鬼皇喷出一道幽暗鬼火,卷着岳鸾就往他口中送去。
然而,无往不利的鬼火碰触岳鸾的瞬间,竟被绽放开来的剑光斩了个粉碎。
正当幽魅鬼皇惊疑之际,岳鸾已经抬起了头,眼中再无半点恐惧和绝望,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愤怒和鱼死网破的决绝!
就算形神俱灭,她也要从幽魅鬼皇身上,斩下一块肉来。
“舍身一剑!森罗万象之诛魔!”
岳鸾施展自载道玉佩得到的仙术武技,燃烧自己的精气神本源,用来催动她习练最久、造诣最深的诛魔剑式。
锵!
她手中法剑发出一声宛如龙吟般的铿鸣,充满“斩妖除魔”韵味的耀目剑气,自剑刃处迸射而出,携着令人为之惊骇色变的恐怖力量,斩向了屹立于天地间的浩大鬼影。
由于施展舍身秘法,她整个人的气息都宛如精气神被抽干了般萎靡下去,但眸光却犹如剑光般亮得惊人,甚至逼得幽魅鬼皇不敢与之对视。
“哼,区区无相境,安敢向真仙挥剑?”
幽魅鬼皇绿油油的眼眸中凶光大炽,显然是被岳鸾激怒了。
既恼怒自己有一瞬间被一名凡修所震慑,又气恼岳鸾燃烧了精气神本源,待会吃起来会味如嚼蜡且无法收获更多好处!
伴随着亿万恶鬼哭嚎厉笑之声,幽魅鬼皇探出了一只鬼爪,上面潆绕着无数怨魂,每一头怨魂的实力都远超岳鸾,犹如一座鬼山般朝那道诛魔剑光抓去,欲要将之一举捏成齑粉。
可就在这时,一缕宛如银鱼般游弋于此界九霄的剑气,被岳鸾斩出的诛魔剑光所引动,好似银河坠落般斩进了鬼域。
多年前,沈墨推算出岳鸾有一场死劫,便将一缕诛魔剑气留在了九霄界苍穹间。
灵级以上的仙术武技都诞出了一丝灵性,若无外力侵扰,且有足够的天地灵气补充,足以维持千百年而不散。
沈墨乃是神仙,又将《森罗剑典》修持到了不可思议的境地,所留剑气更是灵性十足,多年来不断汲取此界天地之力,这缕剑气的威能甚至超过了刚斩出之时!
受到同源剑气的牵引,这缕剑气落入了岳鸾斩出的剑光,变得愈发璀璨夺目,杀意炽盛!
诛魔剑光斩破了黏稠鬼气,撕裂了这方鬼域,浩浩荡荡席卷数万里。
甚至于,还能从剑光之中看到漫天仙佛、日月星辰、万魔枭首之类的惊人异象,肃杀、灭绝、除魔之韵味更是让亿万恶鬼心惊魂颤!
幽魅鬼皇探出的鬼爪,还未碰触到这道璀璨剑光,就已经崩散开来,被蒸发成了虚无,再无半点鬼气残留。
“天杀的,这是谁留下的剑气?”
幽魅鬼皇脸色骤变,鼓动体内仙源法力,又调动鬼域内积攒了三十万年的磅礴鬼气,于跟前布下了一重又一重的法术屏障。
光是如此他还觉得不够,祭起了一件件祭炼多年的本命法宝,一座由无数恶鬼铸就的城池,一柄由白骨打造的飞剑,一件用青皮鬼皮囊缝制的法袍,一朵能冻结法术神通的幽冥真焰……
噗!
噗噗!
法术屏障被洞穿,恶鬼城池崩塌,白骨飞剑破碎,青皮法袍裂开,幽冥真焰熄灭。
下一刹那,诛魔剑光斩中了幽魅鬼皇真身,他修持了三十万载的鬼皇不灭体稍稍迟滞了剑光,但也仅仅迟滞了极短的一瞬,而后就如同蜡油碰到烧红的烙铁般开始消融瓦解,磅礴的本源力量混杂在无穷鬼气之中,好似泄洪般喷涌而出,却又被诛魔剑光悉数湮灭于无形!
隐藏在幽魅界三十多万年的鬼域,在这一剑之威下彻底瓦解,从此界虚空中跌落出来,日后当会逐渐融于此方天地,好在无穷鬼气都被诛魔剑光荡尽,倒也不会让此界鬼物修为暴涨、为祸人间。
岳鸾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先前加持而来的剑气与她的诛魔剑式系出同源,又蕴含着神妙非常的仙韵,她很快便猜到了这缕剑气出自赤炎宗青云仙君之手,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仙君的感激。
“该死的小辈,不将你魂魄抽出,用那毒火灼烧千万载,难消本座心头之恨!”
幽魅鬼皇的不灭鬼体被破,真仙本源几乎消散殆尽,境界更是从地仙之境跌落到了鬼仙之境,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是一尊真仙,靠着此界大量鬼气重新凝聚出了一具鬼体,势要将岳鸾打杀于此。
岳鸾先前斩出了舍身一剑,同样损失了大量的精气神本源,不过她自载道玉佩中得到了诸多神异法术,也有办法恢复过来。
当即取出数枚高阶灵魄,运转《龙象血煞体》汲取其中的菁华转为自身血精本源,再通过《三头六臂真仙诀》来恢复精气神的亏空,原本虚弱的气息逐渐强盛起来。
“再来!”
岳鸾剑指幽魅鬼皇,眼中满是昂然战意。
……
仙界,轩辕山。
经过长达数年的残酷搏杀,沈墨在轩辕通真等人协助下,终于将赤血魔君彻底镇压。
期间,仙庭的天仙大能,诸如敖狞、梼杌妖圣等人,再度催动极品仙器前来救援赤血魔君,想要像救走青圣元君那样救走赤血魔君。
不过这一次,沈墨早有防备。
先以魂将大阵和魔祖魂将阻挡敖狞等人,并趁机将赤血魔君的真身血河收入了寂灭星盘,并没有让他们得逞。
逼退敖狞等人后,沈墨婉拒了轩辕通真的宴请,施展法术神通赶到了幽魅界域外。
原本由龙心界、龙爪界、银海界等千余座小世界构成的域外道场,已经被他炼入了青云洞天,此时整片星域显得空旷死寂,只剩下了幽魅界孤零零的留在原处。
等他赶到时,元气大伤的幽魅鬼皇已败于岳鸾之手,通过施展鬼道神通,将仅存的真仙本源散于此界鬼气之中。
只要此界还有鬼物诞出,岳鸾就无法将之彻底诛灭!
岳鸾击败幽魅鬼皇后,本可以飞升至仙界五龙山,但担心鬼皇死而不僵,继续为祸幽魅界,便留在了此界继续清剿世间鬼物。
但幽魅界受鬼皇真仙道韵侵染三十万载,早已病入膏肓,就连世界意志都被污染了,只要鬼皇不死,便会有源源不断的恶鬼厉鬼诞出,就算是岳鸾也难以破解这一死局!
见岳鸾击败了幽魅鬼皇,沈墨颇感欣慰。
多年前,沈墨以载道玉佩传道人间时,便已知晓岳鸾与自己有着莫大因缘。
此女的魂躯特性、修行资质以及未来道途,与他高度契合,能够毫无阻碍的修持【演武】推衍多次的功法仙术,就像是他用自己一缕精气神本源造就的壁虎假身一般!
正因为如此,沈墨有意将她收为亲传,并当做可以延续自己道途的衣钵传人来培养。
直到窥得“证道大罗”的部分真相,沈墨才惊奇的发现,他这个预定的三弟子,所处的境遇几乎跟他如出一辙!
同样身处于“樊笼”之中,同样是某些强大存在的资粮,同样的进退不得……
岳鸾所处的幽魅界,是幽魅鬼皇的修行道场,此界内所有凡俗都是鬼皇用来壮大自身的血食,一旦她成就无相,试图飞升仙界便会落入鬼域,被幽魅鬼皇一口吃掉。
而沈墨虽已证得神仙道果,但处境也好不到那里去,无非是幽魅界换成了玄黄宇宙,幽魅鬼皇换成了一尊尊大罗金仙,一旦尝试证道大罗,必然会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最终苦修多年的道果会被金仙们分食!
在岳鸾身上,沈墨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他原先留下一道诛魔剑气,只是推算到彼时自己腾不出手,又不想直接斩杀鬼皇免得坏了岳鸾的道途,所以才布下后手,为岳鸾保驾护航。
而随着仙庭建立,厚重劫气严重干扰天机,未来愈发混沌不明。
就连沈墨都无法看到岳鸾的未来,无法断定岳鸾是否能渡过这重死劫,为自己争来一线生机以及修炼成仙的机缘。
但他并没有继续出手,在察觉到部分真相后,他自己内心也出现了动摇,不知能否在旧日宇宙尸骸中证道大罗,亦不知证道归来后能否镇压宇宙内的大罗金仙,而岳鸾则成了他映照自身,寄托信念的载体!
倘若岳鸾无法渡过这场死劫,最终还是沦为了幽魅鬼皇的血食,沈墨必然会受到影响。
他保不齐就绝了反抗之心,修炼到天仙境后,用洞天福地载着门人弟子逃往天外,于旧日宇宙尸骸陷入寂灭,将天命面板彻底封印,免得荡起时空涟漪让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寿元流逝而亡,之后静静等待下一个纪元的到来。
好在,岳鸾顺利渡过了这重死劫。
沈墨以此契机映照自身,心头豁然开朗。
原本得知证道真相后犹如乌云般压在心中的乌云,仿佛被拨开了一丝,看到了明媚的曙光!
本体和分身一起推演证道之法,本来并不顺利,他始终无法窥得以天命面板寄托道果的关键,如今却像是灵光乍现般,所有难题都迎刃而解,再无半点障碍。
从天界域中,杨静沐察觉到沈墨本体道韵起伏变化,不由传念询问。
“不必担心,我只是推演道法,心有所悟罢了。”
听得沈墨如此答复,杨静沐也不再多问,继续催动鬼门关维持其所在时空二十万倍的时间流速。
与此同时,位于幽魅界外的沈墨分身,也展开了混元法相,准备将整座幽魅世界纳入法身,带回青云洞天炼化!
正在四处剿杀鬼物的岳鸾,发现天地灵机有变,当即架起遁光冲破九霄,来到了域外虚空,望着盘踞大半个星域的沈墨法相不免色变,但很快又从荡漾开来的真仙道韵中察觉到了异常。
“敢问前辈,可是青云御虚仙君?”
沈墨真身显化在她跟前,朝她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晚辈岳鸾拜见仙君……”
岳鸾又惊又喜,赶忙以大礼参拜沈墨,被后者施法扶起后,眼中浮现起诸多情绪,欲言又止。
沈墨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以神识传念,将幽魅鬼皇的身份、幽魅界的真相,以及载道玉佩、方寸梦界之类的事情,悉数告知了她,随即又道:“幽魅鬼皇已经伏诛,你也渡过了命中死劫,通过了我的考验。你是否愿意成为我门下弟子,接我仙道传承?”
虽然很多事情,岳鸾心里都已有所猜测,比如载道玉佩的来历,比如方寸梦界之主的身份,比如幽魅界成道飞升的真相等等,但从沈墨口中得到肯定答案后,她还是不免有些恍惚,宛如身在梦中。
在听到沈墨要收她为亲传弟子时,岳鸾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俯身拜道:“仙君赐我诸般妙法机缘,助我踏上无上道途,留下诛魔剑气护持我斩杀幽魅鬼皇,帮我渡过死劫,此等恩德弟子九世难还。只是,弟子已拜妙清观上代观主郑玄素为师……”
“若是郑玄素亲自开口,让你拜我为师,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