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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白眼狼也是不少,但那不是儒林的主流。

有这样的一层关系在,无论范中杰承认与否,别人都会把他划入东林党。

其次范中杰还是冒襄的同门师兄,而且在这次山阳之战中跟阎应元、冒襄并肩作战两个多月,这种大战当中结下的生死情谊,才是最诚挚的。

有了这一层关系,范中杰跟士子营的关系也不会差。

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范中杰据说还颇得崇祯的赏识。

坊间甚至一度有传言,崇祯要把范中杰调往内务府任职。

所以说让范中杰顶替孟兆祥,接任实际负责吏部事务的吏部左侍郎,他们认可,圣上也认可,可以说是双赢,再好不过。

至于此事的好处,最大的好处就是将孟兆祥从吏部赶走。

孟兆祥凭借国难九卿的身份,不依不靠,隐然自成体系,逐渐形成了一个独立于东林党以及帝党之外的体系,已经有不少的低阶京官暗中依附于他,长此以往,就会在朝中形成一个以国难九卿为核心的文官集团。

这是高弘图、姜曰广他们绝对不能容忍的。

作为经历过阉党与东林之争,浙党、楚党、齐党混战的东林党老人,高弘图、姜曰广他们绝不会允许新的文官群体崛起。

党争这种事,必须扼杀在萌芽状态。

所以高弘图才会想出以范中杰来接任孟兆祥。

至于孟兆祥,就官升两级左迁礼部尚书好了。

礼部的实权虽然不如吏部及户部,论清贵却是六部之首。

而且孟兆祥在左迁礼部尚书之后,下一步就能廷推入阁,如此安排,方方面面都能说得过去,圣上多半也会认可。

果然,高弘图这话刚一说出,姜曰广和解学龙两人便当即表态支持。

这让史可法感到更加的憋屈,这首辅当得是真没意思,干脆让贤给高弘图算了,可遗憾的是他才四十岁出头,致仕还早。

就算真的要致仕,也该是高弘图。

毕竟高弘图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

解学龙又接着说:“范中杰调吏部任职,那么支廷谏呢?”

高弘图也是真不客气,再次一言而决道:“至于支廷谏,虽说仅只是举人出身,但是此番毕竟有功于国家,有功于社稷,理当嘉勉,不如就由他接任范中杰空出来的位置,直接担任淮安府的知府吧。”

这个就厉害了,县长升市长!

“这!”姜曰广说道,“会不会超擢太甚?”

从一个正七品的知县,一下擢升为正四品的知府,这是连升六级!

如果是京官外放地方,尤其是科道言官或者太子潜邸官员,品级连升六级其实也没什么,可是支廷谏并非京官外放,而且不是进士出身,这就离大谱。

解学龙也说道:“是啊,支廷谏接任淮安知府不妥。”

史可法倒是支持高弘图的意见,可是他却不想说出来。

最后高弘图退让一步说:“既然如此,就授淮安府同知,署知府事。”

府同知只是正五品官员,从正七品知县直升正五品同知,连升四级也是很夸张,但是没有直升知府那么的惊世骇俗。

姜曰广和解学龙这下表示认同。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回头再让吏部走一下流程。”高弘图看了一眼史可法,又接着说道,“还有一事须及早议决。”

“那便是淮安府所编练的乡勇。”

“是时候由地方官员接管这些乡勇了。”

史可法三人的目光便同时落在高弘图身上。

这么着急的吗?这可是从圣上手中抢夺兵权。

显然,此时文官集团已经感受到了皇权的威胁。

如果任由崇祯在黄淮防线经营下去,继把持了边军之后,又通过士子营把持淮安府的二十万乡勇,圣上真就变成永乐大帝第二。

一个手上握着兵权的皇帝,文官还拿什么制衡?

所以,边军的指挥权可以交给皇帝,但是淮安府的乡勇不行。

将来大明边境的各个州府如果也要效彷淮安府编练乡勇的话,这项工作也必须交由地方官员或者兵部委派的官员负责,绝不能再交给皇帝。

对于高弘图的这一项提议,史可法他们自然也是认可的。

但是话说回来,接管乡勇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行,得拿出真金白银。

“银子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高弘图又接着说道,“眼下户部市易所的五百万两债券已经全部卖完,第二期两千万两债券也即将发卖,所以银子已经不成问题,眼下朝廷完全承担得起编练乡勇的开支,此事就无需内务府代劳。”

姜曰广和解学龙当即说道:“仆等附议。”

史可法憋屈的又表示认可。

这个首辅当的。

……

与此同时在吏部公廨值房。

监察御史陈良谟和户科都给事中吴甘来联袂来找孟兆祥,三人坐下没说几句,太常寺卿吴麟征也找了过来。

当初跟着崇祯从北京逃出来的九个文官,王家彦在山东担任总督,金铉在徐州任兵部员外郎兼暂摄总兵事,詹事府左中允刘理顺、詹事府左谕德马世奇及翰林院检讨汪伟也已经外放担任地方亲民官。

现在还留在南京的就只剩孟兆祥四人。

可以预见,陈良谟、吴甘来甚至吴麟征很快也会被外放。

这显然属于南京官员群体的集体意志,单凭孟兆祥这个吏部侍郎是拦不住的,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个好差遣,至少得正印官。

马世奇外放担任知府,刘理顺外放担任知州都是正印官。

只有翰林院检讨汪伟实在是资历太浅,只能暂时先当一任州同知。

“左冢宰你听说了吗?”吴麟征问道,“山阳一战斩首将近一万级!”

“我等说的便是此事。”孟兆祥笑着说道,“阎应元此人着实了得,圣上识人之能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是啊。”吴麟征喟然道,“山阳大战前,对于圣上竟然将淮安府之守备托付给区区几个士子,我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至今日方知圣上思虑之远、识人之明及用人之准,真不愧是已然悟道的圣君哪。”

陈良谟哂然道:“我等自然是知道守住淮安府之功首推阎应元及冒襄,但是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恐怕是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认为这是淮安知府范中杰及山阳知县支廷谏此二人之功劳,若是不出意外,此二人就要飞黄腾达了。”

“此意料之中。”吴麟征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范中杰及支廷谏在山阳之战中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左迁也是份所应当。”

吴甘来哼声说:“范中杰和支廷谏左迁固然应该,但是就怕内阁的几位辅弼会借机做文章,明升暗降左迁左冢宰。”

“什么意思?”吴麟征目光一凝问道,“你们听到什么风声了?”

“那倒没有,我们只是胡乱猜测而已。”陈良谟摆摆手,又道,“不过礼记有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既然存在这样的可能性,我们就得事先做好防备,以免事到临头让几位阁老打个措手不及。”

吴麟征说道:“此事如何防备?”

吴甘来说道:“我等自追随圣驾到南京之后,也没闲着,几位阁老若实在过分,说不得只好发动科道言官造舆论。”

陈良谟说道:“除非让左冢宰入阁辅弼,否则绝不干休。”

“这不好吧?”孟兆祥有些为难的说道,“我们这么做,岂非就是挑起党争?”

顿了顿又说:“就当下局势而言,我大明朝最需要的乃是齐心协力共抗外虏,所以最好还是别挑起党争,圣上肯定也不想看到党争。”

陈良谟和吴甘来便沉默了,这是最愁人的。

圣上的意思,他们几个北京官员其实都是知道的。

就是将政事全盘托付给南京官员,以换取边军的指挥权。

就是圣上不在政事上搞制衡之道,但是文官集团也不能在军事上拖圣上后腿,直到目前为止,双方合作得还算是颇为融洽的。

也是因为这,圣上没有给过他们国难九卿任何支持。

有理由相信,如果有圣上的支持,南京绝不会是目前的局面,以国难九卿为首的文官群体完全有能力与南京官员群体打平手。

最后还是陈良谟说道:“左冢宰,有些事不是我们想不想争,而是南京官员非逼着我们去争,我们若是不争就会被他们踩到泥潭里去,若是我们国难九卿都被踩到泥里,朝堂之上就更加没有人替圣上说话,到时还能维持当下的平衡?我看够呛。”

吴甘来接着又说一句:“没准四位阁老已经在谋划争夺兵权了。”

“嗯,这倒是有可能。”吴麟征道,“边军他们应该不敢伸手,乡勇就不好说。”

“那,吴大人看法也是与我等一致。”吴甘来又对孟兆祥说道,“左冢宰,此事我们没有退路,只能与他们争到底。”

“对,必须得争到底。”陈良谟说道,“要想左冢宰左迁也行,但必须得入阁,而且吴大人也得进吏部担任右冢宰,否则此事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