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
云海波涛平静,山顶的夜晚沉静如水。
马皇后经过半月治疗休息后,身心一轻,似乎恢复到年轻时的活力。
洗漱完毕,马皇后穿着单衣缓缓走在金顶的大道上,这里似乎真的是灵山佛地,四季如春,微风徐徐。
抬头,星海漫天,眼睛里全是光芒的惊艳,仿佛此刻她就站在了整个宇宙的中心,一切都围着她转动。
一边是万万年深邃星空,一边是万年浩渺仙山。
天空边缘那一轮圆月大得出奇,上面似乎也有山川,大河。
“月亮之上真的有嫦娥,月宫,月桂树吗?”马皇后喃喃疑问道。
“没有,上面一片荒芜,只有石头泥土,背面还有一些冰块。”芷若站到身旁缓缓道。
马皇后一愣:“真人去过?”
周芷若颔首,长叹一口气:“是啊,我去过。
武道修行的顶点,其实就是道,是仙,是佛。
什么是仙,一个人在山里,孤独就是仙。”
“真人不是还有师父师姐妹们陪伴你吗?”马皇后很奇怪。
“修行到极限,已经超脱凡人,眼睛能看到天地间无尽的细小生物,耳朵可以听到人心灵的声音。
这种情况下再与普通人交流,再没有弱小时的温馨趣味。”周芷若皱眉道。
马皇后一愣,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岂不是很无趣?
未知,求而得到,才是人类生活中最大的乐事。
“真人,你这么厉害,有想过和武则天一样,当一当人间帝皇,执掌亿万人生死吗?那岂不是有点趣味?”马皇后试探道。
周芷若闻言一笑:“皇后,你知道吗?我们生活的浩瀚大地其实是一个球。”
马皇后一怔,很是怀疑,那她怎么没有滚下来?
“若是皇后有我的眼力的话,其实可以看到,天上的星辰何止万万,而这些星辰每一个都比我们所在的大地大上百万倍。
而且,这些星辰虽然看起来近在眼前,但是我到达月亮之上后才发现,也只有寥寥几颗星辰距离我们稍微近一点,其他穷尽我一生都不一定到达。
观看这无尽星空,方知宇宙之浩渺,时空之无限。
土地算什么,皇位至尊又算什么?秦始皇、唐太宗,汉武帝这些青史留名的千古一帝,不过都是蚂蚁、尘埃罢了。”周芷若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马皇后抬头望向那星空宇宙,本以为美丽惊艳,现在却有些许惶恐。
那么大的浩瀚星空,自己所在的地方也许只是中原大地的一块小池塘。
一次地震,一次海啸,一次暴晒都能让这个小池塘烟消云散。
亿万黎民每一天活着,人类能够存在千年,其实都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周真人,你说,我们普通人可以像你一样朝游北海,暮苍梧,甚至以后踏足月亮之上吗?”马皇后感叹道。
想一想,若是有一天以人类的身份踏足月亮之上,满足祖先的梦想,那该是一件多么梦幻的事情。
“当然可以。”芷若肯定道。
马皇后一愣,本来只是随便问问,这个时候来了兴趣:“怎么做?”
“师法天地!”
忧心母亲身体的朱棣也赶了过来,接着就听到这四个字。
“师法天地?周真人,你的意思是我们也装上翅膀,像鸟儿那样飞起来吗?”
周芷若被他的奇思妙想震住,想了一会,缓缓摇头:“若是武道高手装上翅膀,领悟鸟儿的飞行方式,驾驭风,倒是可以。但一般人却不行。”
朱棣来了兴趣:“真人的意思,普通人只要师法天地,也能飞行?甚至有一天能飞到月亮上去?”
周芷若颔首,伸手一点,一道灵光进入两人脑海。
朱棣眼前一亮,似乎世界更加清晰出现在他们面前,接着空中出现一幕幕真实的影像。
“其实想要飞很简单,就是驾驭风,你看那些鸟儿的飞行,轻轻一挥,并不需要多大的力量就能让他们升到天空……”
看完介绍,朱棣还是困惑:“想要利用风,就等先上天,我们怎么上去?”
影像一变,两人看到了一壶茶水,甚至朱元璋花费巨大代价和心思研制的炸药。
“真人,在天上有雷电、有暴雨、还有飞鸟,普通人又怎么保证安全呢?”
……
朱棣彻底来了兴趣。
马皇后听了一会儿就回去,他反而一直讨论到深夜,最后甚至从怀里拿出小本本,开始一笔一笔的记了起来。
从真人的话里,他似乎看到了人类真正的未来,不是耕地,而是师法天地。
甚至若是某一天,人类可以创造自己的太阳,并且控制她。那么是不是代表着人类拥有了光?大家永远不会再陷入黑暗中。
甚至朱棣有点邪恶的想到,这太阳若是砸向敌人,那是不是世间无敌?
而且,他发现极西那些本以为落后的国家,已经跟上大明的脚步,开始研究大船、火炮。
但据他所知,父皇还想着禁海,禁止研究火器。
那么有一天,别人打到自己家里,他们拿什么保护自己的国家,保护自己的领地,保护自己的妻儿?
这天地大势,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就是退,就会被别人领先,摘取胜利的果实。
一连一个月,朱棣都在和周芷若讨论这些让马皇后觉得奇奇怪怪的问题。
普通人,怎么能飞起来?怎么控制车自己跑?一滴水如何能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儿子是不是疯了?
马皇后要不是觉得自己身体恢复如初,甚至都觉得这周真人有问题。
这天,圣旨到了峨眉山。
“皇帝有旨,命皇后速速回宫,钦此。”
马皇后很是给面子地想要跪下领旨,吓得传旨太监直接跪倒在地。
“皇后,陛下这些天茶不思饭不想,连睡觉都睡不好。他让我和你说他知道错了,你就回去吧!”太监哀求道。
马皇后嘴角一扬,随即收起。
“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他吗?就是嘴硬,他能承认错误?”
“娘娘!”太监都快哭了,皇帝说了,要是不把皇后请回去,就把他们一个个送去见祖宗。
马皇后摆摆手:“今天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就回!”
她知道朱元璋的性格,特别是对宫里这些宦官侍女极为严厉。若是再拖几日,不说这些人,怕是儿子朱标都要被罚。
“谢娘娘!”太监们喜极而泣,对娘娘是真心感激。
他们是阉人,心思敏感,知道皇后是真的心善,所以对她也是颇为崇敬。
……
次日,舍身崖,
朱棣最后记下一点东西,很是不舍,这些天里他真正见到另外一番天地。
追求实际利益的人已经足够多了,不差他一个,但总要有人仰望星空的。
“谢周真人指点!”朱棣抱拳弯腰,深深一拜。
周芷若笑道:“我的时间很长,很长,而随着了解得越多,越发觉得这个世界太过神秘,有太多不懂的东西。
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是有限的。
燕王,我希望将来有很多人,和我一起发现这个世界的真相,了解这个世界的本质。”
朱棣一愣,抱拳道:“小王一定竭尽全力!”
“行了,走吧!”芷若淡淡道。
想要做他的道友,这一代人应该是不可能了。普通人匆匆不过百年,很难一世就追上她的脚步。
“真人,告辞!”朱棣再次深深弯腰一拜。
“啪~”怀中的笔记掉了下来,正好摊开到第一页。
周芷若和被栓在她肩膀上的小黄猫下意识低头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洪武五年,四月十日,峨眉山脚,周真人灵兽威胁我要钱,不然不走,最终强抢信国公黄金五十两。
洪武六年,朱棡在演武的时候给了我一拳,让我倒地不起在父皇面前丢了面子。
……
洪武十三年,八月十日,峨眉山顶,舍身崖,周真人灵兽偷走我一株五百年人参,导致我被娘亲责罚。
周芷若:......
苗乐陷入沉思。
好家伙,这人有点问题,怎么得罪他还记在小本本上面?
朱棣面不改色收起笔记。
“不好意思,周真人,我这人记性有点不太好,重要的事情总是容易忘记。
而父皇曾经和我说过,世上所有的苦难都是生活的磨砺,只有艰难困阻才能让我奋发向上。
所以我发自心底地感激每一个给我力量的人,嗯,或者猫。
我就想着,若是有机会的话,就好好报答他们。并不是真人您认为的那种报复他们的意思,希望真人理解。”
朱棣很是真诚地说道。
周芷若颔首,说得好,我信了!
苗乐张张嘴,欲言又止,怎么后背突然有一阵寒意呢?
想了想又安下心,一个凡人而已,而且还不会武功,能对他造成多大威胁?
不是他吹,这些的普通人,来一个他打一个,来两个锤两个,丝毫不惧。
优势在他!
“告辞!”朱棣转身离去。
等跟着母后缓缓走到山脚,朱棣顿觉这山下似乎是滚滚红尘。
回头,仰望那高耸入云的峨眉山。
这山千年万年矗立在那里,任人间变换,岿然不动。
普通的肉体凡躯总有寿命的限制,但若是将一身血肉换成钢筋铁骨呢,岂不是与世同存?
师法自然?人定胜天!
朱棣的神情渐渐坚定。
“燕王,最近和那个周真人聊得比较不错啊。”马车上,马皇后有意所指。
朱棣闻言一笑:“母后,你知道吗,在周真人那里我见识到世界的真相,还有本质,太有趣了。”
马皇后皱眉:“我不管你怎么想,你要记得,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不希望为了那个皇位,搞得一家人家破人亡,那我哪里有脸去见地下的祖宗?
至于其他,你可以放心,只要我在一天,无论你犯了什么错,你大哥就绝对不会对你动手!”
朱棣失笑:“母后,我朱棣也可以发誓,只要大哥在一天,我就一辈子安心当我的燕王,绝对不会对皇权伸一根手指头。
不过,母后,我对周真人说的飞天很有兴趣,你能让父皇多派点工匠,还有多拨财物给我吗?
哦,对了,那工匠最好是精通术数的读书人。”
马皇后这才满意点头,摆摆手:“小意思,这次你父皇把我气得要死,我非得让他大出血不可。”
“哈哈~”朱棣畅快大笑。
“呵呵呵~”马皇后也是笑出声。
朱家的家庭关系,似乎与历朝历代的皇室家族都有不同。
……
洪武十三年(1380年),朱棣还在跟随马皇后回京的途中,一道圣旨到来,燕王即可就藩北平。
根据朱元璋规定,每位亲王拥有被称作“护卫”的少量军队,少的三千人,多的一万五千人。
名义上,亲王不得干预地方事务。但是在紧急情况下,亲王可调遣王国所在地的镇守兵。
每有军事行动,诸王都要带领护卫随军出征,各地将帅,虽身为大将军,均要受到亲王的节制。
显然在朱元璋心里,信他这些亲儿子,远边那边大将军多得多。
至于藩王之乱?只要他在一天,绝对不会有一个儿子能逃得过他的手心。
至于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若是子孙不争气让藩王上位,那也是烂在自家锅里。
朱元璋笃信佛教,诸王初封时,都要为他们选一名僧人加以辅佐。
…...
北地,燕王府邸,正门口。
朱棣看着远道而来的庞大队伍,僧人法名道衍,后面跟着几千人的庞大工匠,还有一些精通术数的读书人,很是开心。
“道衍大师,吾得你如鱼得水!”朱棣热情欢迎。
道衍点头,微笑:“拜见燕王。”
一个好的谋士也要遇到恰好的明主,他自认智慧不在诸葛武侯、刘伯温之下,但如今太平盛世岂有他发挥的余地?
但看到燕王,他终于定下心来。
此子,有大帝之资。
“道衍大师,你知道吗,只要有充足的支持,我能让你飞上天!”朱棣激动道。
道衍笑脸一僵,满脸问号。
但愿燕王说的飞上天和他了解的那一个,不是一个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