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乐舟。
程家老二,程老抠的儿子……
闫怀文的目光虚定在某一处,有些出神。
要说整个朝堂与他口角最多的,大概就是这位程计相了。
想要做事,就绕不开户部,而想从户部拿银子,就得过程老抠这关。
这位虽是关州一系的官员,同派系也不如何受待见。
别号没有起错。
无他,就是抠。
对自己抠,对旁人更抠。
让他管着户部,朝堂上下怨声载道,可陛下就是信重,谁也无法。
每次朝会这位计相皆要舌战群儒。
国库吃紧,天灾人祸。
处处都是窟窿,都要用钱,这般争执不知吵了多少场,输赢勿论,程老抠确实守住了国库的钱袋,该花的他还是给了,就是……拖欠日久!
闫怀文收回目光,转身往回走。
其实他们都清楚户部是个什么情况,拆东墙补西墙,也要有墙可拆,程老抠的户部尚书做得这么稳当,也和无人愿意接手户部有关。
国库不丰日久,之所以能撑到英王继位,平西州该是富足了一阵……而后各地灾情爆发,民生怨道,当今清贪腐,平民怨,一得声名,二得实惠,三揽良才……
不对。
闫怀文暗自摇头失笑。
非是良才,道一声杀才更为贴切!
当今任用酷吏,高举屠刀,杀得那些贪官庸人瑟瑟而颤,朝堂清明……至少表面干净了,才没让这个被天灾为祸肆虐的国家轰然崩塌。
而他,闫怀文,便是帝王手中无数把刀里,最锋利的一把。
斩下,亦克上!
当初的他不止一次在想,若是中间没有吴王横插一道,这天下直接从老皇帝之手交到英王手上,留给他的时间会不会更宽裕一些?
他们这些出手狠辣却心怀济世,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太平卫,会不会少死一些?
国库没有被挥霍无度,朝堂上也能少些庸碌,多一二能臣,他会轻松许多……
闫怀文的眉间多了几分笑意。
这一世,一切都会不同。
他的家人都在,不曾别离,不曾有失。
小安村一个不少来到关州,没有老人逝去,没有孩童走失、被卖……
他们吃得饱,穿得暖,未有零落,得以安居。
吴王……
闫怀文眸光微冷。
不配承继大统!
太平卫……还要再等等,乱象频生,老皇帝才会下定决心,下猛药用重典。
眼下最当除之欲快的,乃北戎……与齐王!
西州与关州同为边防重镇,面貌全然不同,差在何处?
一个穷字道尽一切!
西州平,则国库丰……
可对关州有何好处?
栗从火中取,皮从虎身谋!
闫怀文挥袖带起袍角,跨步进衙。
还是要谋它一谋!
“东翁,谷丰那边回信了!”
康二一路从廊下跑过来,冲到近前猛地停住,将手中书信奉上。
闫怀文二指并夹,抽出信来。
边走边看。
行至户房,信已看完。
闫怀文轻挑眉梢,眼中透出点点喜意。
……
“三铁,喊你过来就是这个事,小二救回来这只鹰,真没想到这么出息,认家,一开始飞回来婶子还没反应过来,谁想着鹰竟能来回带信,你看,这些都是小二和你闫二叔写的。”李雪梅装作有些惊喜的样子,将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信在三铁面前晃了晃,一闪而过。
三铁:!!!
惊奇的看着架子上站着的苍鹰。
“你将这些信带回去给小二她大伯看看,都是些差事上的事,还有这个鹰……这鹰也带走吧,在虎踞放飞它试试,看能不能行,要是它不认别的地,就认这里,三铁,就只好让你来回跑了,旁的人,婶子也不放心……”李雪梅看了看手边的信。
三铁秒懂,郑重的点了点头。
“婶子放心,信上写了啥我保证一个字都不看。”
……
闫怀文看着面前这只据说会传递信件的苍鹰,慢慢伸手,又慢慢收回来。
此信,干系重大,他不放心。
“三铁,你骑咱们官衙最快的马,去追恒儿,务必将此信亲自交到他手上,告诉他,交给他二叔或是小二,切勿让旁人视之。”
三铁收好信,匆忙离去。
九霄微微侧头,盯着眼前这个不用它送信的人,在闫怀文看过来时,若无其事的梳理羽毛。
闫怀文走到桌案旁,提笔再书。
这一封信,终于被塞进了竹筒,结结实实的绑到了鹰爪之上。
九霄抖了抖翅膀,朝闫怀文啾啾叫着。
闫怀文迟疑片刻,将连同苍鹰一起送来的布袋打开,露出里面切好半干的肉条。
鹰眼中有锐芒闪过,苍鹰的爪子不安分的在架子上移动。
闫怀文将肉条递过去。
苍鹰不动,小脑袋微微抬起。
闫怀文想起弟妹让三铁带来的话。
将布袋系好,扔到它面前。
九霄煽动翅膀,飞落抓起,而后扑闪着跳到窗边,用小脑袋硬挤出一个空来,整只鹰才得以出屋。
闫怀文:……
忘了在屋外放飞。
九霄甩开爪子在雪地上助跑,而后猛地用力扇动翅膀,起飞!
……
闫家父女收到了闫怀文的来信。
只有短短一行字。
【恒儿随身信件,甚是要紧,看之即毁。】
闫老二:……
闫玉:……
所以,大伯为啥不让九霄带信?等闫向恒带信过来,要多久?
闫玉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信到底写了啥?重要成这样!
难道大伯也觉得她抢矿的主意好,答应啦?
那确实得慎重,大伯也没用过九霄,还不晓得九霄快递的好,嘿嘿,她理解。
……
“……虎踞与谷丰实应互为臂助,相辅相成,相辅……相成……”谷丰大老爷拿着信,将上面的每个字仔细在口中咀嚼。
“挪界石……嘶!”他抽了一口凉气,下一瞬又笑起来。
“真是胆大,竟出此等狂言!”
他快步在屋里走动,旋身转了半圈,又向前冲了几步。
“明为乐山,实谋西州!”
“私矿!还是座煤矿!”
谷丰大老爷突然行至门边,推开挡风。
冷冽的寒风刮面袭来。
一股股黑烟不停歇的向上翻腾。
初时显眼,越往上越是浅淡,渐渐与天光相容,再无形迹。
“还说人家,你这个谷丰大老爷不是也动心了么,那可是煤矿,还离谷丰那样近,若能归于谷丰,便是官矿……获益良多啊!”
有此奇功,何愁官位不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