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眼前的局势,赵桓自然已经有了办法。
即便有人在民间传播想法,想要左右舆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到的。
这不是打游戏,不是点一下鼠标,立刻就能完成任务的。
影响舆论,必须要找到一大群有影响力的人,让这些人发话,影响更多人,等到思想广泛传播后,形成一个势。
最后,在出现某一个案例后,背后的人,借着这个案例,把舆论引爆。八壹中文网
例如某个地方出现冤案,而许多人已经接受了废除死刑的思想,这个时候就极容易引爆舆论,大量的人站出来表示要废除死刑,要赵官家以后慎杀、少杀。
这种操作,他赵桓怎么会不清楚?
这就是一场内部的舆论战。
罗从彦是官学的泰山北斗,在年轻官员中影响极大。
胡寅掌管大宋报社,是舆论的排头兵。
赵桓倒是也不急,他在文德殿里小憩了片刻。
屋外飘着雪,殿内暖洋洋的。
“官家,官家……”
“何事?”
赵桓被王怀吉的声音叫醒。
“北方送来密报。”
赵桓取过来,这密报正是宇文虚中送来的,用蜡密封的。
他慢条斯理打开一看,顿时就来了精神:完颜昌要投诚大宋!
这好啊!
他立刻提笔开始给宇文虚中回信。
大致意思就是要维护好与完颜昌的关系,要留住完颜昌的把柄,要给完颜昌好处,同时也要让完颜昌没有反悔的退路。
总之,要让完颜昌在金国发光发热。
当然,要给完颜昌画饼,画大大的饼,你宇文虚中想画什么饼就画什么饼。
把信送出去后,赵桓心情格外好。
如果能在金国内部再制造出更大的纷争,灭夏的阻力会进一步减小。
不多时,罗从彦和胡寅都到了。
“臣参见陛下。”
“免礼。”
“谢陛下。”
赵桓说道:“朕召见你们来,是有一件事要问问你们。”
“请陛下明示。”
“最近江东的一批贪官押送到了京师。”
罗从彦说道:“臣略有耳闻。”
“你们觉得该如何处理?”
胡寅立刻就察觉到了异样,赵官家为何突然过问江东案件?
这种事,刑部好像还没有提申报。
既然刑部还没有提申报,赵官家却提前过问,与平常就不一样。
然而,罗从彦却并未想那么多。
罗从彦是个学术型人才,和陈规一样,比较纯粹。
他说道:“这件事,刑部应该是能秉公审理的。”
“朕想听听两位的想法。”赵桓也不忙着表态,更不说话目前的形势。
罗从彦继续说道:“若是这些官员仅仅只是贪污,可以根据贪污多寡来定罪,贪污少者,罢官、入刑,或者坐牢,贪污多者,影响甚巨,当根据情况审定,若只是单纯的贪污,配合朝廷追缴赃款,可免死,但罢官,永不录用,三代不能入仕途,并发配边疆。”
“若是不配合追缴赃款,当处死!”
“若不仅仅是贪污,还影响了朝廷执政,鱼肉百姓,戕害乡里,自当处死,以振国法!”
罗从彦是出了名的小错可原谅,大错绝不能原谅的人。
这个人在吏治方面的态度非常明确。
这也是当初赵桓让他去官学执教的原因。
这么多年,罗从彦始终不改初心。
胡寅也点了点头,说道:“臣也是赞同罗先生的说法的,这些年,在朝廷严厉反腐、整顿吏治下,有了一片清明天,虽然还有许多贪官污吏蛰伏在暗处,但朝廷绝不可放松警惕!”
“两位说得有道理,退下吧。”
“臣告辞。”
这两个人的态度,比宰相的更重要。
宰相只是在行政权上能影响下面的人,但未必能从思想层面去影响。
而这两个人却能做到。
关于这件事,赵桓反倒不着急了。
他还想看看,陈壁清接下来会做什么,刑部的官员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动作。
甚至他还想看看,这朝堂上还有哪些官员是想要积极配合参与进来,推动这场杀与不杀的辩论的。
陈壁清背后有没有人站台?
作为皇帝,不要轻易表露出自己的想法。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到了年底。
在过年之前,刑部郎中刘宴突然写了一份奏札呈递上来。
这份奏札叫《江东案初审及仁政之正义》。
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这份奏札的成分是什么。
奏札先是扔到政事堂,在政事堂引发了热议,到十二月二十五日,才送到了赵官家这里。
事情还在持续发酵,并且影响传播飞快。
很快,京师大部分官员都开始关注起来。
谁都没有想到,靖康九年以这样的形势结束,靖康十年,以如此做开端。
一件事之所以热议,不仅仅是这件事本来充满了戏剧化的矛盾,更可能是因为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大多数戏剧化的矛盾,都被掩盖了。
毕竟世界这么大。
这大宋朝的民间,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凶案,朝堂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争论。
江东的贪腐案,放在大宋朝这么多年的贪腐案中,实在稀疏寻常。
可偏偏就争论了起来。
十二月二十五日,天刚刚暗淡下来,开始飘小雪。
街头的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多起来。
路边的酒肆、茶馆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前面一队队商队急着将货物运到塌房保存起来。
不多时,一辆马车停靠在朱雀门外蔡河之畔。
这一带有不少豪华的宅院,据说随便一栋宅院的价格都已经达到了十万贯(约5000万元),能在这里买得起宅子的,非富即贵。
刑部郎中刘宴下了马车后,像往常一样,走进刑部侍郎王次翁的宅院里。
“下官参见王侍郎。”
“坐吧。”
“谢王侍郎。”
王次翁说道:“你写的奏札,这几天引起了动静不小。”
“下官也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对这件事如此关心,真是出乎下官的意料。”
“如此看来,许多人其实早就对朝廷这些年的杀戮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王次翁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们这一次走对了。”
“上官的意思是,保江东的那些人,保对了?”
“不杀,是人心所向。”王次翁说道,“曾几何时,我大宋朝,是不杀士大夫和读书人的,现在北边战事已经安宁,内部也需要稳定人心。”
“不过,官家恐怕未必会答应。”刘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