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利容安神色冷淡,目光平静地盯着前面,没有犹豫太久,他下令道:“全体骑兵出击,迂回进攻宋军右翼!”
早已在坡后面隐藏多时的西夏铁骑接到命令,他们开始慢慢走上山坡,如同钢铁融化后的洪流,从山坡上慢慢流淌下来。
一千铁骑,三千战马。
与过去的西夏普通骑兵不同,他们每一名骑兵都披着黑色铁甲,在洁白的雪地里,如同黑色的幽灵一般。
他们开始绕道穿插,往宋军右翼突击。
最开始,是正常的行走速度,等越过战场后,开始加速。
马蹄震得地面轰隆隆作响,卷起一层雪白,穿透凛冬的寒风,似一道黑色的长矛划破雪原。
随后,开始加速。
周围树上的雪纷纷落下。
右翼的宋军已经能看到白色雪地中一道黑色的线条正在朝自己靠近。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清晰的轮廓。
“是骑兵!”一个宋军步人甲的都头喊了出来。
所有人立刻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做好准备。
先是一种轻骑兵出来试探了前方的路,在一些地方还真发现了陷马坑。
但显然时间紧迫,宋军未能挖出更多陷马坑,西夏人的主力骑兵快速冲击而来。
宋军右翼的弩箭手开始对前面的西夏骑兵发动进攻,铺天盖地的弩箭腾空而起。
但让宋军震惊的是,这路西夏骑兵竟然全部披着铁甲,以至于,弩箭的杀伤力大减!
西夏骑兵快速碾压过雪地,并且避开了宋军的步人甲防线,朝更加薄弱的后方闪电般冲去!
西夏铁甲骑兵不仅仅防御力高,机动性也十分恐怖。
他们碾压过雪地后,朝更后面的宋军防御咆哮而去。
“不好!快回防……”
右翼都虞候田钟大叫一声,却已经来不及了。
西夏铁骑兵撕开了宋军后面最薄弱的防线后,在一片血肉横飞中,提着斧头,摧枯拉朽一般冲了进去。
宋军的防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撕得血淋淋。
无数人在一瞬间被撞飞,被斧头劈开脑袋,被恐怖的冲势碾压、踩踏,彻底与这个世界告别。
后面更多的西夏骑兵疯狂地咆哮而来,在风雪中化作一团无坚不摧的铁剑,撕开了凛冬的冰封!
西夏人终于找到了宋军最薄弱的地方。
在冲进去后,快速化作一排排铁浪,将宋军一层层压得崩塌。
血肉之躯在钢铁冲击下,根根筋骨寸断,人头翻滚之间,内脏和脑浆夹杂着风雪,化作一片片死亡的花朵。
有一些宋军企图用身体去阻挡下西夏人的铁甲冲锋,但立刻被证明是徒劳。
那恐怖的铁骑兵形成强烈的冲击浪潮后,几乎将一切都踩踏成肉泥。
无数正值青春的小伙子们,永远的告别了他们的家人。
数次抵挡都失败后,宋军的右翼已经被切割开,彻底失去了抵抗力。
但是西夏人的骑兵却并未结束冲击,而是如同旋风般朝宋军的中军碾压过去。
“报!大事不好了!”斥候慌忙前来,“刘副都统,西夏人的骑兵突袭了我军右翼后方,右翼已经大乱!”
刘锡神色陡变。
王甫却是慌了神:“现在如何是好!”
刘锡额头冷汗直冒,慌忙之间,他斩钉截铁说道:“击鼓!全军出击!与我一起杀西贼!”
王甫说道:“刘副都统,现在全军出击,不是找死吗!”
刘锡从高台上下来,颇有些决然之意,转身看着王甫,说道:“已经没有退路了!从我们上战场那一刻,就做好了马革裹尸还的准备!”
说完,他拔出刀,在亲卫军的簇拥下,翻身上马。
后方传来惨叫声,但宋军的战鼓却已经全部响起来。
军旗挥舞之间,号角声响起来,中军开始行动。
左翼也接到了命令,开始疯狂地往前冲杀。
战局已经变得混乱,双方使出最后的力气开始抢夺时间。
后面西夏的铁甲骑兵在一片血海肉林中,很快冲杀上来,开始突击宋军的中路。
风雪越来越大,站在威戎寨上的宋军看到下面延绵数里的大战场,看见西夏人的骑兵从后面排山倒海般压来,无不绝望。
当刘锡带着人冲上前的时候,宋军的前锋营的人已经击穿西夏人的前锋营,突杀到西夏中军。
张谦的六千人马也已经杀进来。
张谦自己也杀成了血人。
顽强的西夏军战斗意志也十分恐怖,被宋军勉强一波波击溃。
但巨大的战场进入混战后,就没有办法快速结束了。
威戎寨以北,彻底变成了一个修罗场。
人命在这一刻,成了路边的草芥。
原本宋军在阵地战是稍微占了一点点优势的。
可惜西夏铁骑兵的杀了进来!
他们疯狂地将宋军切开,冲散,无数宋军士兵在痛苦中死去。
刘锡本人一直杀到西夏人中军,连手中的斧头都砍出无数缺口来了。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双眼布满了血丝。
然而,他的一切都只是徒劳,只是大溃败中最后的负隅顽抗。
西夏人的左右翼全部开始行动,加入到这场恐怖的屠杀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宋军的大溃败终于到了。
局面从混杀,到现在,宋军的战斗力已经大减,西夏人开始大规模涌上来冲杀。
其实刘锡可以逃走,但他选择了留下。
临近黄昏的时候,风雪才慢慢变弱。
后面的宋军溃散的溃散,战死的战死,已经只剩下前面一小部分人。
西夏人将他们包围,并且告诉他们投降不死。
但他们跨过战友的尸体,握着早已砍变形的斧头,用尽男人最后的力气,勇敢地正面着残酷的敌人。
这一小部分人的战斗意志却格外强悍,他们的铠甲已经彻底变成红色。
有的人少了一条胳膊,有的人肩膀上的甲胄已经被砸凹陷下去,甚至有人一条腿已经断了,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人还在不断地战死,没有人想着要逃跑。
似乎,他们反倒变得平静下来,那种沉默的平静,是人最后的力量。
是绝不屈服的力量。
刘锡转身看过去,他看见老部下张谦,他似乎又回忆起当年长安会战,跟随刘锜打破金军拐子马的事。
那时候,他们的荣耀在西军中闪烁出耀眼的光辉。
从那时候开始,他们整编队伍,跟随刘锜一起打西夏,立下赫赫战功。
刘锡突然觉得,人生的一切荣耀,不过是过眼云烟。
这个时候,似乎也什么都不剩了。
他心中没有后悔,因为他觉得,战死沙场是一个军人最好的归宿。
慢慢地,宋军人越来越少,最后连刘锡身边的亲卫军都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