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衡回到府上,见到雍里子正在和燕君同坐。
如今的间谍网中,雍里子已经成了二把手,整个天下大部分的消息秘闻资源,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而间谍网的老大,正是昌平君的亲信,谋士燕,他有个正式的官职——长史,可以入宫面见秦王。
秦国的间谍网,名义上他是最高长官。可因为他效力的人是楚国血脉,而间谍网中的人旧有势力,却是地地道道的秦人,尤其是一些高级间谍,他们从内心深处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当秦王成年之后,所有人更是都心向秦王。
雍里子发现了这一点后,就很自然的成了间谍网上下的实权领袖。
如今的间谍网,国中上上下下的风吹草动,雍里子都一清二楚。
而长史燕也不是吃素的,他深知雍里子在间谍网中一呼百应,他这个长史,只是有名无实。
所以燕从来不敢怠慢雍里子,只是想着从别处摸到他的软肋。
可是许多年过去,他竟然连雍里子的真实姓名是什么都查不出。
好像他是从石头缝隙里凭空蹦出来的。
今日汇报的消息中,无非都是一些各国国内的政治状况。
燕得到了情报,要亲自整理语言,然后写好奏章,秘密上奏给秦王。
伍衡来的不巧,他过来时两人正在整合情报。
等了一个时辰,燕才离开。
方才门是大开着的,可是伍衡一进来,他立刻把门给关了,随后在房间里点起油灯。
“他可真是个实打实的士人,起坐站卧,有板有眼的。”
“毕竟是一国长史,有爵有名之臣,自然得相貌堂堂,言辞文雅。”
“头率可知,近日君侯在忙些什么?我进来见到家臣黎在门口举着白幡,说是要招贤纳士,实际上却是招揽了一帮老汉少子,这些人连字都不认识。我看着有古怪。”
“和太后有关。”
“太后?大王不是押送太后去了故都雍城吗?”
雍里子坐在座上,静静地看着幽暗的房间里点着的那盏油灯,“不知道最近君侯得了谁人的指点,往日里和王后来往密切,一心想着要大王立长公子为储君。可是最近,君侯主动与王后不再联系。这些时日里,君侯只是当着大王的面说是要阖家团聚,大有和大王关系更近一步之意。他亲自在大王面前主动提起这些事情,还说要大王与王后和睦,如此方为秦国之表率。”
“可是他身后的楚系势力,都是为楚国的未来考虑。他安插进来的新人,也都在反向联系楚人。昌平君的意图非常明显,他想要通过和楚国结盟,以此来加固他在秦国的地位,同时也保卫楚国。”
“昌平君想要的太多了。如今秦国历经了百年,早已经有了一统天下的实力。他如此阻挠,已经成了众臣的眼中钉肉中刺。正因为他又不肯放弃楚国,所以群臣都不肯心附于他。”
伍衡道:“若是他肯放弃楚国,王也没有机会。”
“说的也是。此次昌平君招揽这些文士,正是为了达到他的目的。”
“什么目的?”
“他想要看看群臣之中,谁是不愿意心附于他的,到时候要来一招借刀杀人。”
“嫪毐之乱这才刚刚被平息……”
“权力场上的斗争,一刻都没停息过。”
“我只是担心,这么一推阻,要不了多久,我秦国历代国君的夙愿,又要被推迟了。”
“所以,如今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
又是政斗……
伍衡听了这话,一时间心中胆寒,久久不言。
“我听说,你弄了一封蒙府的请帖?”
“这都是东方奚要的。”
“在这里没有什么东方奚,有的只是夜枭子。我看你是和他待久了,性子也变得和他一样了。平日里的谨慎都丢了。”
雍里子说这话,就像在斥责他的小女儿不肯好好吃饭一样。
雍里子继续道,“他是我们的新牌,国之利器,你不好好培养他,整天陪着他胡搞。很快秦赵之间就要爆发异常大战,这是蒙骜将军的意思,届时又有人要出使赵国。让他去跟着执行任务,见见世面,如果做不了,趁早把他踢出去,让他好好做文士。”
“这么快?”
“你问的太多了。”
伍衡沉默,他定然是和东方奚今天说了会话,又被带偏了。
“他不行,那就要换别人来。”
雍里子一脸严肃,这已经是死命令了。
“唯,我下去好好安排。”
“你还没有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请帖呢?他的身份很特殊,难道他不知道吗?”
“听说蒙府这次的宴会上,来了一位高人,专门讲《易经》。东方奚估计只是单纯想过去听听。”
“只许这一次。”
“多谢头率。”
“谢什么?”
“给他这个机会啊。”
雍里子想起东方奚那张脸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慢悠悠的道,“我见过不少间人,多是一心为钱的,像这类一心求学的人,还是头一次见。好好看着他,以后必定能成大器。”
……
三日后,咸阳宫。
暮春时节,咸阳宫里百花盛开,鸟雀欢叫。
而此刻,章台宫前却站着一百名士人。
他们都穿着深衣,整整齐齐的排在章台宫宫门前。
前几日,秦王下诏,他要效仿齐威王纳谏的事情,广开言路,改良政治,于是下令大开宫门,让天下有识之士可入章台殿前进谏。
此令一下,昌平君自然就知道了嬴政这小子在想什么。
于是叔公和侄子之间的较量就展开了。
第一个前来的士人,是个年纪大的老汉,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宽大的宫室。
一被引入宫殿,接着就见到年轻儒雅的秦王端坐在堂上,四面都是孔武有力的甲胄卫士在侧盯着他。
吓得他毛骨悚然,他便直接伏倒跪在地上,硬着头皮道,“诚乎天下之人,皆为父母生,父母养。如今大王加冠,一朝得志,却杀弟迁母,此诚非人君所为。”
“放肆!竟敢妄议寡人之过!”
“大王,人为父母所养,父母年老,就应该侍奉,怎么可以随意处置呢?囚禁生母,世间未有此理?”
嬴政扶额。
“拖出去,砍了。”
此后,有关于为太后上谏者,相继不止,秦王皆戮之,陈尸阙下,前后凡诛杀二十七人,尸积成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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