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霄看了眼懵懂的女儿。
生来就有注定的使命，注定无法摆脱的职责。
这一生的父女之缘，也不知能有多久。
他轻轻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小姑娘仰起头笑眯眯的冲他一笑。
明明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说起来，这是历劫以来最小年纪了。”四岁，明明人生才刚刚开始，这方小世界就承受不住她的力量，要她历劫压制才能一切。
“试试吧。”傅九霄淡淡道。
司命点了点头。
拿起手中的三生笔，翻开一页。
命谱金灿灿的。
前面一页是满满当当的。
“这是君华帝君的情劫。他这一劫是数万年的大劫，只怕这一场情劫会是大麻烦。不过……帝君也是心狠。”
“能成为情劫者，必定是天生相互吸引，要注定纠缠的。”
“他啊，一开始便将情劫踩在尘埃里。”
傅九霄远远瞥了一眼，只隐约瞥见，女子为爱离家出走，饿到头发昏，饿到胃部痉挛呕吐，也要将唯一的馒头留给他。
又往前看，幼年时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自小便有婚约。
帝君化身冷漠淡情，不苟言笑，女子却自小倾慕，总是将所有的真心捧到他面前。
傅九霄冷笑一声：“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女人在君华面前，便是累赘。
神界多少神女仰慕他，可他向来不屑多看一眼。
司命星君不好多说什么，只笑着道：“君华帝君一心为公，素来清冷淡漠，无心情爱。那情劫，遇见帝君，只怕也是倒了大霉。”
说完，便认真执笔，写下傅知言的八字。
“傅知言……大越皇室子嗣，永德二十八年生，生于……”司命写着写着，笔尖一顿。
神情微微一凝。
只见前头刚刚写完的信息，转瞬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似从未出现过。
司命张了张嘴，再次落笔。
这一次，他清晰的感觉到了无形之中的阻力。
灵力流转，笔尖竟是难以落下。
很快，司命额间都出现一丝冷汗。
手腕颤抖……
挣扎良久，到底……
一句深深的叹息。
傅九霄抿了抿唇，阎君眉头一皱：“果真写不了命谱？”
司命摇了摇头，将手掌拢在长袖内，掩住手掌的轻微颤抖。
轻咳一声，压下喉咙间的腥气。
“她……阎君明白的。身份贵重，不受任何三界任何人左右。况且，命书也无法承受她的一切。任何纸笔，都无法留下她的信息。”
就连，她若是不幸离世。
傅九霄想要给她立块碑，都是立不起来的。
她是被选中的天道，三界不能留下她任何信息。
一旦出现，就会被抹除。
“想来，九霄陛下都还未给她上族谱吧？”
傅九霄微微敛眉，没说话。
满月上族谱那一日，小太子顺顺利利。
唯独言言，诸事不顺。
当时，他便猜到了。
难掩心底苦涩，傅九霄心头沉甸甸的，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个孩子，来去都无法控制。
“父亲，你抱抱言言……”小姑娘扯了扯傅九霄的裤腿，仰着头看起来一派天真。
傅九霄微微俯身，将女儿一把抱在怀中。
软绵绵还带着奶香的闺女抱着他的脖颈，声音闷闷的。
“不写命谱了，爹爹。”
“等女儿回来，就是大孩子，不能抱爹爹了……”小姑娘声音有些委屈。
她不想离开爹娘，一日也不想离开。
就像当初三界都在争夺她的归属权一般。
“你长再大，那也是爹娘的宝贝。就算你白发苍苍，爹娘也能抱。”傅九霄轻轻拍着她的脑袋瓜。
“别委屈自己，知道吗？”
“天塌下来，有爹娘顶着。你若不想做……”傅九霄言语未尽，司命星君和阎君都猛的变了脸色。
小姑娘却是伸手捂住了父亲的嘴。
眼睛里泪花涌动，但眼里是充满笑意的。
“孩儿很愿意。”她趴在爹爹耳边低声道。
只是，舍不得家人罢了。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傅九霄一手就能抱起来，哎，还是个孩子呢。
“九霄陛下，轮回的时间快到了。”阎君不由提醒道。
傅九霄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苦涩。
“你母亲神魂不稳，不能来冥界。今日，便由爹爹送你吧。”饶是傅九霄这个大男人，声音都有些颤抖。
小姑娘点了点头，乖巧的厉害。
越是乖巧，越让人无法放手。
小姑娘矮矮小小的，所有人站在外面，看着她走向轮回台。
她明白，昨夜母亲守着她哭了一晚上。
她从来不怀疑爹娘的爱。
母亲昨夜撑着不肯回泥人，强行呆了一晚上。今早是直接昏死过去的。
这一次母亲元气大伤，只怕许久都无法凝魂了。
此处轮回台是专门供神灵下界所用，力量强悍，小言言一靠近，就能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吸引力。
轮回台上冒着金光，隐约朝下张望一眼，皆是朦胧的光芒，看不到边界。
她转头看了眼父亲。
乍然瞧见父亲眼角的泪花。
小姑娘朝着轮回台，纵身一跃。
便消失在茫茫白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