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老者皮肤干瘪瘦削的脸庞上逐渐浮现出沉重、仇恨和恐惧还有悲伤等等诸多复杂之色,记忆仿佛将他重新拉回到了当年那一段无论如何都无法忘却的可怕经历当中。
方才突然之间听到公子羽提及魔教不但死灰复燃如今更已经踏足中原的消息时,老者沉寂多年的心再一次被深深震惊,二十年前的那一幕幕可怕而血腥的往事就如同潮水般再次从心底深处奔涌而起,让这个浪荡江湖数十载的老者不禁陷入深深的茫然和惊惧之中。
赵柏灵是二十年前曾在与魔教大战中中原一方侥幸得以存活且人数并不算多的人之一,当初与他一同参战的好友同道尽皆战死,而他虽侥幸未死,但无论武功修为还是心境却大受折损,若非他还有心愿未了,否则他绝难以熬过当初那一段凄惨悲痛岁月。所以在他看来,自己当年就差不多已经是一个死人,如今更已经活得够本了,就算魔教真找到了他,他也不会觉得意外和可怕,因为视死如归便是他早已下定好的决心。但话虽如此,可现在再次想起陈年旧事,他眼中依旧有无法控制掩饰的恐惧。因为有些恐惧,是就连死亡也无法相提并论的。
公子羽默然的看着神色变幻不定的赵柏灵,脸色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他微微摇头叹息道:“看来当年的经历对你造成的影响的确不小。”
赵柏灵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深深看了一眼公子羽,忽然说道:“以你的人脉和情报,想要详细了解有关魔教之事并不难,就算是花银子找闻风山庄买情报也更准确。”
“你说得不错。”公子羽道:“但无论是我的情报网还是向闻风山庄买消息,都没有直接向一个参与当年之战的人当面了解来得更直观,因为我需要的是不加任何夸大或者臆测的真实情报。”
赵柏灵目光闪动,问道:“那你到底想要知道些什么?”
公子羽沉吟道:“我早些年虽然也曾听说过距离中土万里之遥的西方,有一个颇为神秘的所在,那便是西境,但我却从未踏足过那个地方,所以对西境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可谓一无所知。而我虽同样听说过多年前中原曾出现过魔教之乱,但那也只限于只言片语的江湖传言,而我也从未在意……”他话音一顿,脸色逐渐变得凝重,接道:“所以我很想知道,魔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为何当年他们会与中原发生那么严重的冲突?又为何能仅凭一教之力就能差点将整个中原武林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赵柏灵神色凝重,他沉吟许久,然后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而且其中还牵扯着一些有关佛门的隐秘,所以当年中原武林中能够侥幸活下来的人都默契的保持着沉默,这也是二十多年来新一代江湖中人甚少知晓当年与魔教之战的具体过程的原因。”
公子羽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神色已经逐渐凝重。
赵柏灵长叹一声,忽然苦笑着摇摇头,道:“既然如今魔教已经死灰复燃,那当年之战的始末迟早也会被重新翻出来,那些隐秘也就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他望着公子羽,接道:“我便将我知晓的一些事说一说,至于能不能帮到你,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公子羽缓缓点头。而铁铮似乎也来了兴趣,他走到石亭旁的柱子边,眼神复杂的望向赵柏灵。
赵柏灵平复了一下思绪,随后缓缓道:“说起魔教,就不得不从西境说起了。其实在他们没有踏足中原之前,中原人对西境同样陌生,一是因为两者距离太远;二是因为西境地处神秘,就算是经常往来于西边的商人也甚少知晓西境的具体位置。而后来我们能知晓西境的情况,也是从魔教中人的口中得知……”
落魄老者说道这,铁铮就忍不住皱眉插口打断道:“魔教之人为何会向你们透露西境的情况?这不就等于叛徒所为?”
赵柏灵看了他一眼,忽然神色古怪地说道:“对魔教中人来说,当年向我们透露西境情况的人的确就是叛徒……但这是后话了。”
铁铮皱了皱眉,没有再多问。但公子羽却神色微变,隐约猜到了什么。
赵柏灵顿了顿,目光变得深沉起来,他继续说道:“据说西境之地一直生存着一个只有数万人口的族群,他们的血脉大多源自东方中土和异族混血而来,所以无论相貌还是语言大抵与中土没有太大的区别,也同样是因为血脉的原因,他们才只能偏居一隅。因他们人口稀少且贫穷,所以一直饱受周围其他部族的歧视压迫,但这个族群的人却并没有因此屈服,他们异常团结,数百年来一直与压迫侵略他们的部族进行抗争,所以他们的族群才能够一直延续至今而不被灭亡。而在经过漫长岁月的抗争过程中,那个族群的人同样学会了如何使用武力,所以他们的族民都异常好斗,这让其他部族十分头疼,却也越发憎恶他们……”
“如此过了数百年,那个族群的人在野蛮的抗争中逐渐强大,他们有了固定的生存之地,那个地方便被他们称为西境。后来,中土与西方开通了商贸之路,西境之人用尽了方法从中土商人手中得到了许多有用的东西,也学会了许多技艺,其中就包括了武功。据说从前有许多中原武林中人随着商旅流浪到西境,武功就算只是二三流的水平,但在西境却能够享受到极高的待遇,据说一个二流拳师,只要肯教他们的族民武技,就能得到三个西境少女,如此诱人的条件自然让那些流浪武者趋之若鹜,他们不但传授西境之人中原的武技,更为此定居于西境,他们与西境女子成婚生子,从而让西境的势力越发强大起来。”
赵柏灵咽了一口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直到一百多年前,西境突然来了一个神秘男人,没人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来自哪里,但他自称是神只的圣徒,他信奉的神名为天守大神,具有无上的光明和创造之力,他向西境之人宣称,这个世界一直都有光明,但却因为人间的各种灾难和世人无尽的欲望,让本该照耀世间的光明被污秽掩盖,所以人世间才会有无休止的饥饿病痛和战争杀戮,人们无不活在痛苦之中。而天守大神便是能驱散污秽的光明之神,信奉他的人不但能重获幸运和光明,还能免去痛苦和灾厄,这就是圣传的教义。初时,西境之人自然不会相信那个男人的传教,认为他是胡说八道的骗子,还曾试图将他驱逐,但那个男人却说尊敬他的人能得到光明,亵渎他的人将会遭到天罚。就在许多人的嘲笑声中,一个曾伸手推搡那个男人的西境人突然毫无征兆的当场死去,众人大惊失色惶恐不已。就在这时,那个男人施展了神通之术,他竟能当场让人死而复生!男人声称那便是天守大神赐予他的光明力量的证明。自此以后,那个男人便彻底征服了西境,他创立了一个教派,声称要将天守大神神圣的光明传遍世间,所以那个教派便被称为圣传。而从那以后,整个西境的族民都成为了圣传的教徒,那个男人,便是圣传的第一任教主。”
赵柏灵一口气说到这,只觉得嗓子干涩,他低头看向台阶下已经被摔碎的酒壶,顿时露出渴望而可惜的表情。
“原来这便是魔教的起源,还真是曲折离奇的一个组织。”公子羽微微颔首,忽然问道:“却不知那个创立了圣传教的男人,他到底是何来历?竟能拥有让人死而复生的本事?”
“这世上真有那种本事的人么?”铁铮却皱眉道:“只怕莫不是什么邪门的妖术吧?”
赵柏灵却微皱双眉,道:“那人自称圣踪,这个名字到底是不是他的真名并无人得知,至于他的具体来历,更是圣传教一大隐秘,因为根本没有人知道他来到西境之前到底是谁。而他那能让人死而复生的本事,当初在西境中人看来的确是非常人所能拥有的力量,但那却并非妖术。”
铁铮浓眉一挑,似大为意外,不由反问道:“怎么,你也相信这世上真有那种本事的人?”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有些事并不能妄下定论。”赵柏灵却摇头道:“当初我们听到此事时也同样疑惑,可后来却明白了,那圣踪之所以能让人死而复生,或许其实是因为他身怀极高的武功修为,也或许是因为他拥有某种奇异的能力,又或许是因为他有一些超脱出常理之外的东西。”他说到最后一句时,瘦削的脸庞竟不由得微微扭曲抽搐起来,似乎极为惊惧。
铁铮依旧满脸狐疑,他是不信人死真能复生的,如果真有,那岂非真与神鬼无异?
公子羽沉吟道:“倘若一个人的武功修为达到某种高明的境界,只要人的生机尚未完全断绝,的确是可以让濒临死亡的人得以续命的。但如此推测,那圣踪的武功修为可就真是非同一般的高了。”
“的确如此。”赵柏灵神色深沉,缓缓点头道:“圣踪成为教主之后,便开始壮大圣传势力,教主之下,设立王首之位,王首之下分别还有四大天王、六色圣徒以及十二天守等职位,这些都是圣传内部组织的主要力量,而人选也是由圣踪亲自选定,并分别传授各种奇能异术,若非他本身修为绝顶,否则又怎能亲自栽培出众多顶尖高手呢?而后,圣传教便在圣踪的领导下以传教之名扩张势力,只用了不过十年时间便征服了周边数十大小部族,就连曾经压迫西境族人的那些部族也都尽皆臣服于圣传教的威压之下,圣传教徒更增至数十万之众,势力如日中天。而圣踪的声望地位与日俱增,他虽不是君王,但在西境之中却受到了犹如神明一般的尊崇,将他的意志视为神旨无人不尊无人不从……”
“而后数十年中,累积巩固起了庞大势力的圣传教开始不安现状,他们野心勃勃,想要圣传教成为世间独一无二的教派,所以他们向外派遣了很多教徒传播教义,那些教徒遍走四方,其中就有人来到了中土……”
赵柏灵似乎已经很久不曾说过太多的话了,他嗓子干涩,下意识的又咽了咽口水。铁铮见状,从腰间摘下一只水囊扔了过去。
落魄老者一把接住水囊,咕隆咕隆的大饮了几口,而后长长吐了一口气。
公子羽和铁铮两人都有默契的没有说话,静待着老者的下文。
赵柏灵便继续接着说道:“那些生于西境野蛮贫瘠之地的圣传教徒不远万里来到中土以后,被中土的广阔和繁华深深震惊了,中原王朝的一切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做梦都不会梦到的存在,简直无异于仙境,他们一面惊叹向往,一面更坚定了要在中原传教的决心。可中土之地数千年来早已被儒释道三教根深蒂固,在三教之下,古往今来尚无任何其他教派能与之相提并论,是以圣传教在中土的传教并不顺利,因为大部分中土人并不接受一个来自西方异族教派的教义,所以后来尽管仍有不少圣传教徒游走中土,但却屡屡受挫收效甚微……”
“三十年前,圣传教主圣踪突然召开长老会,宣称他在凡间的时间已经到了,天守大神将会把他的神魂召回上天界,于是他将教主之位传于身为第一任王首的月之华,随后他便闭关不出,圣传教再无人得知他是死是活。而那月之华乃圣踪最为器重的帮手,他不但武功高绝且智慧过人,更有雷厉风行之手段,在成为新任教主之后,他励精图治,让圣传教组织更加严密完善,势力越发强大,而同时他的野心也逐渐显露,在得知圣传在中土传教并不顺利之后,他便发誓总有一天不但要让圣传教徒遍布中原,更要凌驾于中土三教之上,甚至取而代之……”
公子羽听到这,不禁摇头轻叹一声,说道:“古往今来,王朝帝国更迭容易,但说要将三教取而代之,却无异于痴人说梦,那月之华也未免太过狂妄了。”
铁铮闻言也不由暗暗点头表示赞同。在古往今来的历史上,中原这片无比辽阔肥沃的土地上,数千年来无论有多少帝国王朝起落更换,但儒释道三教却始终根深蒂固的扎根于中原大地,没有任何朝代或个人能将之拔除超越,就算是无尽的岁月,也丝毫未能影响三教在中原的影响力。
赵柏灵神情深沉地道:“话虽如此,但那月之华确实有狂妄的非凡之能,若非三教在中原渊源太深,以当年圣传的实力,如果真让他们在中原站稳了脚跟,就算不能真的将三教取而代之,却为未必不能与三教并驾齐驱成为中原的第四大教派。”
公子羽微微皱眉,问道:“莫非这种教派之争,便是当年双方冲突的原因?”
“非也!”
赵柏灵摇头道:“那月之华虽是狂妄,但他却并不是愚蠢之人,他深知圣传教若想在中原立足,便必须获得中原百姓的认可和接受,这是需要时间的,所以他又岂会贸然以教派之名与中原发生冲突?”
铁铮忽然插口问道:“方才你说当年之战涉及中原佛门的隐秘,难道中原佛门才是发生当年之战的引子?”
老者瞧了一眼铁铮,目光越发深沉,他缓缓道:“二十多年前,月之华再次派遣教徒前往中原传教,但这一次与以往不同,传教队伍中多了一名少女,她便是月之华的独生女儿,也是圣传教的圣女。那少女年方十七,长得天姿国色,性格天真烂漫又刁蛮任性,她随着传教徒来到中原后,她的美貌引起了许多江湖浪荡之人和邪门外道的觊觎,那些中原人又见她是异族人,于是起了轻薄无礼之举,双方终于爆发了冲突。那些圣传教徒虽个个身手不凡,但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被中原那些邪道之人一路围追堵截,期间更有死伤。那圣女虽也自幼习武,但也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又乃一介女流,且从未遇到那般凶险,只得被属下教徒一路护送逃跑,没过多久又被截住。就在那时,一个年轻的小和尚碰巧路过,他路见不平,劝阻无果后出手解围,他虽年轻,但武功修为却大是不凡,那些围截圣女之人被他一人所退,余人追问来历,小和尚自称出自中原佛门天轮寺,法名慧镜,乃天轮寺方丈善玄大师门下弟子。那些邪道之人一听小和尚道出来历,便已心生怯意,只因那名唤慧镜的小和尚其实早已名传中原佛门,就连江湖道武林中都有所耳闻……”
公子羽微微蹙眉,铁铮却搭话问道:“那小和尚很厉害么?为何我却从未听闻过他的名号?”
赵柏灵感叹道:“当年那慧镜年纪虽不过二十出头,但却早已名声在外。慧镜天资聪颖慧根深具,五岁时便已能通晓金刚经,十岁前更已将佛门十大典经倒背如流且独具见解,十二岁时第一次代表天轮寺参加天下佛辩大会,便能力压天下高僧名列第一,此后连续三届佛辩大会,慧镜皆为头冠,自此名动佛门。除此之外,他还深通佛门武学,据说佛门失传百年的大罗金身神功也已被他习得,且颇具火候,被誉为是佛门真正禅武双修的不世奇才,被天轮寺寄以厚望,是接替善玄大师成为下一任住持的不二人选。此次下山,便是奉师命替蜀中南华寺送一部佛经,而后游历江湖增长见识。所以那些邪道之人一听小和尚就是那传闻中禅武双修的慧镜,一时只能无奈作罢,任由小和尚带着圣女离开了……”
赵柏灵按下话头,拿起水囊又喝了一口水,铁铮听得兴致正高,不由连声追问:“后来如何?”
公子羽也心知赵柏灵接下来的叙述或许就会是当年魔教与中原之战的关键原因,是以也屏息静气,静待下文。
“这后面之事,你们就权当是我讲的一个故事罢。”
赵柏灵微微垂首,目光变幻无定,道:“据传言说,当时慧镜助那圣女脱困之后,小和尚便要与少女分道扬镳,哪知那圣女见小和尚不但武功了得,相貌更为清俊不凡,便声称中原险恶,执意要与小和尚结伴同行,也好报答相救之恩。小和尚自小在寺院长大,深悉佛门戒律,于是断然拒绝。但那圣女却一路纠缠,她本就天真且刁蛮,途中使尽手段,甚至还故意惹是生非引人注意,让小和尚叫苦不迭,却又偏偏无可奈何,无论小和尚如何劝解,少女就是不管,是故两人一路打打闹闹走了月旬,那少女已对小和尚芳心暗许……”
“慧镜小和尚虽自小清心寡欲精通佛法,但却毕竟还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与那圣女同行月余,被少女的古灵精怪折磨得烦恼不已,但不知不觉中却又被少女刁蛮天真的个性所吸引,于是生疏渐消,便默许了少女的同行,时常与她讲解佛门经典。但相比晦涩难懂的佛经奥理,圣女却更喜欢听趣闻志怪的故事,她也给小和尚讲了很多西境的事情。两人就那样结伴游历江湖,时日越久,不但圣女情根深种,小和尚也已悄然动了凡心……”
铁铮忍不住呵呵轻笑,打趣道:“佛门清规戒律甚多,首重便是不能近女色,小和尚可算是破了戒了。”
“少年男女,本就干柴烈火,自然不能自持。”赵柏灵苦笑摇头叹息,道:“七情六欲本为常理,不论小和尚如何精通佛法,可他终究只是一个六根未断血气方刚又未经男女之情的少年,又常年清心寡欲不曾与女子接触,如今突然遇到一个古灵精怪却又美貌聪慧的少女与他日夜相伴,就算他知道自己有戒律在身,却已经情难自制,这让小和尚非常煎熬痛苦,不知如何自处……”
老者不由得再次长叹。
“就算是出家人,若真是尘缘未断你情我愿,也大可还俗。”公子羽喃喃说道,却忽然皱眉,他看向老者,道:“但那小和尚乃中原第一大佛宗天轮寺弟子,只怕他没办法轻易还俗吧?”
赵柏灵缓缓摇头叹道:“小和尚凡心已动,自知犯了大戒,他惭愧有负天轮寺对他的期望,于是终于下定决心与圣女不辞而别,准备返回天轮寺思过。他离开之后,圣女又急又怒,带着教徒四下寻找,途中又被歹人所遇,歹人垂涎圣女美色,对她百般调戏轻薄,圣女本就恼怒,双方一言不合爆发冲突,斗杀中互有死伤。歹人之中有人乃武林中人,于是以诛灭异族妖人为由,纠集一众武道中人再次追杀那圣女,圣女一方寡不敌众不幸被俘,就在危急关头,小和尚突然现身,请求他们放了圣女。哪知那些人贪恋圣女美色,不但不肯放人,还大骂他是淫僧花和尚。小和尚救人心切,便与之动起手来,相斗之中难以掌握出手分寸,竟使得十余人重伤两人横死……”
“哎……”铁铮不由感叹一声,摇头道:“这下可完了,小和尚不但犯了色戒,就连杀戒也一起犯了。”
赵柏灵和公子羽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铁铮脸上,看得铁铮浑身不自在。
公子羽叹道:“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你并不是一个不喜欢说话的人。”
落魄老者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铁铮脸庞狠狠抽动了几下,立刻闭上了嘴。
公子羽复又看向赵柏灵,示意他继续说。
赵柏灵缓缓饮了一口水,接着说道:“小和尚出手杀伤了人命,那些武林中人被他武功所慑,齐作鸟兽散了。小和尚生平第一次杀生竟是杀人,不由得惊悔交加内疚不已。他原本只想返回天轮寺思过,岂料中途始终记挂着圣女,又忽然听说有武林中人在追杀异族妖人,他大惊之下寻迹而回,见圣女被俘遭受侮辱,情急之下出手相救,却不料就此破戒犯下了大过。圣女被慧镜所救,劫后余生自是悲喜交加,当下抱着小和尚又哭又笑,小和尚意乱情迷,一时竟又忘了清规戒律。当晚两人于一间破庙暂作安顿,小和尚为圣女疗伤,期间免不了肌肤相接,两人本就互相倾慕,一时几乎难以克制……但小和尚始终口颂佛经压制邪念,这才没有做出越轨之举……”
“小和尚错手杀死了人,心知那帮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必会想尽办法进行报复,他不想圣女为此受到更多牵连,于是便决定将她护送出关返回西境。圣女虽刁蛮任性,但也明白此次中原之行已经因她引发了不少风波,彼时的中原已无她立足之地,所以她尽管万般不舍,却也别无他法,也就只能依了小和尚的建议。于是两人便向西而行,为了低调行事,小和尚让圣女将剩余教徒分散而行,以免人多引人注意。岂料才行不过数日,沿途便听到传言,说天轮寺的和尚勾结魔教妖女杀害武林同道,中原武林中已经聚集起不少人正在四处搜捕。小和尚闻得消息,顿时又惊又怒,心知用不了多久江湖传言必会传至天轮寺,若为他一人之故有损天轮寺数百年声誉,那他慧镜就是佛门的罪人。小和尚一时焦急万分,只想尽快将圣女护送出关,然后再返回天轮寺请罪……”
赵柏灵忽然顿下话头,稀松的眉头紧锁,神色略显黯然。公子羽瞧得他神色,不由摇头一叹,道:“事已至此,只怕小和尚没那么容易将那圣女护送出关了。”
这一次铁铮没有开口插话,但他似乎也已经被老者故事里少年男女的经历勾起了兴趣,并急欲知晓两人接下来的命运到底会如何。
“然也。”
赵柏灵续道:“尽管小和尚两人一路谨慎低调,但还是被人发现了行踪。可这一次来的已经不是寻常的江湖浪人,而是由一干武林高手以及武功不俗的江湖散人联合组成的队伍,实力不容小觑。他们截住了两人,逼迫小和尚交出圣女。小和尚心知若不交出圣女,后果只会更加严重;但若交了人,圣女必会受到难以想象的侮辱折磨,况且他早已对圣女有了情愫,又岂会甘愿让心上人受那般苦难?但他已经错手杀死了人,又不想再多添罪孽。那些人见他犹豫不决,威逼更甚,甚至还将天轮寺也扯了进来,说天轮寺空负中原第一佛门的声誉,却只会教出勾结妖女残害江湖同道的淫僧。小和尚本已焦躁,闻言顿时怒不可遏,声言他之所为与天轮寺全无干系,不容任何人有辱师门清誉,双方交涉无果,最后只能动武。那些人虽武功不俗,但小和尚却更胜一筹,数十好手联手之下依然拿不下小和尚。而小和尚心中有愧,出手只为自保绝不伤人性命,双方缠斗甚久,最后被小和尚寻得破绽,带着圣女突围而出……”
“小和尚两人逃脱之后,中原众人惊怒无比,一边穷追不舍,一边广发消息邀请更多江湖中人对两人进行截击。而小和尚带着那圣女马不停蹄直往西去,可谓星夜兼程。但无奈追兵越来越多,半月之内,两人便被围攻了十几次,却都被小和尚仗着有佛门的大罗金身神功护身脱困而去,可虽是如此,小和尚也渐感疲乏,逃亡的速度也大不如前,而后面追兵的人数不但与日俱增,其中的高手也越来越多,在随后的几次追截中,一味只求自保的小和尚已经难以抗衡众多高手的围攻,有一次他终于不得已被逼出了重手,掌下连伤带毙了十余人方才脱围。可经那一战,他也彻底触怒了中原武林,西行之路的追兵已多达近千人,事情越闹越大,半座中原江湖都引起了轰动,许多不明真相的名门正派也派出高手参与追截,一场腥风血雨就此拉开序幕……”
赵柏灵摇头叹息不止,公子羽两人也不由微微动容。
落魄老者脸上浮现出唏嘘无奈之色,摇头叹道:“那一场追杀持续了将近四个月,小和尚被逼得无计可施,只得狠下心肠且战且走,死伤在他手下的高手已有近百人。四个月后,两人历经凶险波折终于抵达边关,却也精疲力尽。但同时追兵也紧跟而至,他们明白了小和尚的意图,于是便兵分数路封锁了出关之路,绝不让魔教圣女出关而去,更有大部分人意欲将两人杀之而后快……”
铁铮终于忍不住冷笑插言道:“那么多高手联手追杀一个女子,如此行径,只怕有违侠义之道吧?”
公子羽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神情微沉。
赵柏灵又看了一眼铁铮,表情略有复杂。他摇了摇手中的水囊,却并没有喝,而是继续说道:“小和尚两人虽已到边关,无奈出路已封,更身陷包围,一时之间当真已经走投无路,只得寻了一处隐秘山洞藏身。那圣女一路被小和尚拼力相护,两人已经有了同生共死的感情。她见小和尚为了她不惜与半个中原武林为敌,一时既感动又怜惜,对小和尚爱意更深,于是便劝小和尚孤注一掷全力杀出一条生路,然后随他远赴西境,再也不回中原。可小和尚一路西行,早已满手血腥,他无法说服自己逃避罪孽,所以断然拒绝了圣女的提议,圣女为此伤心欲绝。但小和尚却又说,就算拼掉他的性命,也必将圣女安全送出关去。”
“眼见离别在即,两人俱都黯然神伤,又回想起过去数月生死相依的情景,不由都痛哭流涕,圣女对小和尚说,如果她真的能够出关,那两人以后只怕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此言一出,无异生离死别,两人一时肝肠寸断。圣女又忽然说,倘若上天真要让两人永不再见,那她也绝不会让自己留遗憾,她要小和尚一生都记得她。圣女生在西境,本就不拘世俗,当即软言细语,与小和尚说尽了爱慕之情。小和尚被她痴情所感,一时情难自禁,两人终于肌肤相接极尽缠绵,有了男女之实……”
老者说到此处,公子羽和铁铮都不约而同的露出复杂神色。
赵柏灵又长长叹息一声,续道:“事过之后,小和尚彻底破了色戒,内心惶恐悔恨不已,圣女见此,不由得更添伤怀。没过多久,追兵已至,将两人堵于山洞,顿时烟熏投毒手段尽出逼两人现身。小和尚一怒之下,与圣女冲出山洞,与中原群雄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斗。群雄虽高手众多,但小和尚不但武功高绝,更有佛门神功护身,而圣女历经数月生死逃亡,也已将中原人恨之入骨,她武功虽不算高,可却头脑灵活诡计百出,与小和尚一主一辅配合默契,中原一众高手不但无法将两人制服,反被他们挟怒杀伤多人径往边境而去。群雄越发激愤一路追击,途中尸横遍野战况惨烈,而小和尚最终在力竭前将圣女送到了边关,那里早已有先前分散而行的圣传教徒等待接应,只要那女子一出边关,便能顺利踏上返回西境之路。”
赵柏灵忽然嘴角轻轻一抽,眼神闪烁。
铁铮见状,不有皱眉道:“听你语气,那圣女想必没有出关吧?”
赵柏灵却恍若未觉,满脸沉重神情。
公子羽却叹道:“就为了一对男女的私情,竟会让半个中原江湖都为之轰动且死伤无数,却不知到底值不值得?”
赵柏灵似已回过神,他看着公子羽,语气古怪的说道:“你能说出这句话,就足以证明你也从未经历过男女之情。”
公子羽闻言,终于忍不住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他略显尴尬的干咳一声,岔开话题道:“后来呢?想必还会有更重要的变故发生吧?”
赵柏灵目光移向西面远方,道:“中原群雄当然不会轻易让那圣女出关,他们结成阵势轮番围攻,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小和尚虽有佛门大罗金身神功护体,但他毕竟还是肉体凡胎,长时间的苦战让他真气耗损严重已是强弩之末,而且还要护着圣女周全,自然疲于应付,没过多久便身受重伤,但他对圣女有诺在先,所以就算命悬一线,也没有丝毫退却,群雄见他如此悍不畏死,无不震惊色变。就在小和尚内力耗尽之际,双方的苦斗被人喝止,原来竟是天轮寺善玄方丈亲自率领戒律院和罗汉堂首座以及十八护寺武僧恰好赶来,小和尚才得以留得一命……小和尚本是善玄大师亲传弟子,肩负着将来光大天轮寺的重担,所以深受善玄的喜爱。却不料数月前天轮寺突然接到消息,说慧镜在江湖上勾结魔教妖女残杀武林同道,已经被中原武林联手追杀。善玄大惊,连忙派人打探消息,而后得到证实,慧镜已经带着妖女往西而去。善玄又惊又怒,亲自率领天轮寺高手马不停蹄地赶去西面边关,一路所闻皆是慧镜与武林群雄搏杀消息,死伤其手的武林中人不计其数……”
“唉……”赵柏灵叹道:“那善玄方丈星夜兼程终于赶到边关,却见昔日爱徒如今竟是浑身浴血命悬一线之境,当下又是震惊又是心疼。而天轮寺众人见满地尽是死伤之人,无不色变心惊。群雄见中原佛门第一宗的住持方丈善玄亲临,一时只得暂时罢手。善玄三十岁便已成为天轮寺住持,无论佛法武功皆为中原释门之首,在武林中乃德高望重的高僧,江湖上武林中谁都不敢轻易得罪。但慧镜勾结魔教中人杀害武林同道已是铁一样的事实,于是群雄便兴师问罪,指责天轮寺教徒无方,并要求善玄擒下小和尚,给中原武林一个交代。善玄虽又惊又怒,却心知慧镜绝非心性凶残之人,当即让慧镜说明真相。慧镜只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而后要求让圣女先离开中原,他便可任由师门处置。哪料群雄中却有人说圣女乃异族魔教中人,此番前来中原定然心怀不轨,绝不能让她离开。眼见群雄群情激愤,善玄左右为难。慧镜见状,只得以死相逼,说若不放圣女离开,他便立刻自尽。慧镜乃中原佛门百年难遇的奇才,更身负天轮寺所有人的期望,他若一死,无异于将善玄二十多年精心栽培的苦心付诸东流。善玄虽身在佛门,却又岂能不知人心叵测江湖险恶?所以他早已料定此事绝非慧镜一人之错,但小和尚杀人破戒已成事实,众怒难犯,所以如何处置小和尚便成了一个难题。就在那时,圣女却再次出言相劝,要让小和尚随她离开中原。慧镜却大怒,提刀横在脖颈,要圣女马上离开,否则他便自刎当场。”
赵柏灵一口气说到此处,又忍不住长叹一声,似极为感慨唏嘘。
铁铮听得心情复杂,不由也轻叹道:“看来那小和尚是真心喜欢上那女子了。”
公子羽也不由叹道:“恩怨情仇,是非对错,谁又能真正分得清楚?所以这就是我为何不会执着与正邪之分的原因。”
铁铮看向赵柏灵,问道:“想必那老和尚在众怒难犯之下,定然不会答应小和尚的要求吧?”
“你错了。”赵柏灵却摇头道:“善玄当时并没有顺应局势将两人一同擒下,而是答应了慧镜的要求,不过他有一个条件,就是要让那圣女有生之年绝不能再踏足中原半步。而他又当场向群雄保证,在了解完事情所有真相之后,天轮寺会对小和尚处于面壁思过十年的惩罚。群雄自然不依,声称天轮寺有意偏袒门下弟子,枉为佛门正派。善玄虽为一代高僧,见此也不由动了嗔念,而天轮寺其他高手见有人侮辱本门声誉,便与群雄发生口角,几乎又引起一场大战。善玄终究为一门之主,不愿与群雄为敌,于是便提议先将两人收押,而后广发英雄帖召开武林大会,共同商议此事如何处置。群雄虽不忿,但谁也不敢轻易与天轮寺交恶,于是便与善玄达成了共识。善玄便亲自动手制住了慧镜和圣女,将他二人带到了就近的白马寺关押,而后以天轮寺的名义散发英雄贴,邀请天下群雄前来召开武林大会。一个月后,以儒门和剑宗为首,以及当时九大门派中的六大派还有其他武林中数百人都受邀来到了白马寺召开了武林大会。在以和为贵,厘清了事情经过以及不贸然与西境交恶的前提下,中原一方认同了当初善玄的提议,将圣女逐出中原并永远不得再踏足中原,那圣女被逼无奈,只能答应。但慧镜不但破了佛门戒律,更亲手杀伤众多人命,除了要接受面壁思过十年的惩罚外,还要被废去武功。天轮寺上下对此虽心有不甘更于心不忍,但废去一身武功修为总比没了性命要好,所以善玄方丈也只能答应。但慧镜重伤之下不能立刻废功,否则性命难保,于是群雄允许天轮寺先将他带回养伤,等他痊愈后在有见证人的情况下再行废功。”
落魄老者顿了顿,又缓缓喝了一口水,神情也不知是喜是悲,接着说道:“而后,天轮寺的和尚们亲自押送圣女到边关,由等在关外的圣传教徒接走返回西境。随后慧镜也被善玄带着返回了天轮寺面壁思过,这场轰动武林的风波总算告一段落。”
“既然有了结果,那这件事不就应该了结了吗?”铁铮吐出一口气说道。他忽然皱起眉头,对赵柏灵道:“刚才你说对魔教之事了解不多,可现在说了这么久,那些事仿佛就是你亲眼所见一般,那你说的到底有几分真假?”
公子羽闻言,也不由向老者投去狐疑目光。
赵柏灵无奈苦笑道:“因为我现在说的那些经过,尤其是慧镜与圣女之间的纠葛,都是当年在武林大会上,小和尚亲口说出来的。”
铁铮忍不住叹道:“要一个人当着数百人亲口说出自己的隐秘,只怕那小和尚当时真与死无异了。”
公子羽却道:“如果他不说清楚,那死的只怕就不止是他一个和尚了。”
铁铮一怔,随即轻轻冷哼了一声。
公子羽又问道:“按理说此事已经有了结果,为何后来又会发生魔教侵犯中原武林之事?”
“因为……”赵柏灵神情微变,忽然重重叹道:“因为那个本该已经返回西境的圣女,她忽然又回来了,并找到了天轮寺。”
“竟有此事?”铁铮大感意外,难以置信的皱眉道:“她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哦?”公子羽也好奇道:“好不容易脱离了危险,她为何还要回来?”
“因为她是一个痴情的女子,想到小和尚为了她不但要被罚面壁思过十年,还要被废去一身武功,她担心小和尚的安危,所以中途返回来到了天轮寺,要求见小和尚最后一面。”赵柏灵瘦削的脸庞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怪异神色,缓缓说道:“那慧镜本为佛门奇才,就是因为一段孽缘才导致他落到如此不堪境地,所以天轮寺上下无不将圣女视为罪魁祸首,自然不肯依她,而她离开边关不久又重入中原,已经违反武林大会的约定,天轮寺的和尚们更加怒不可遏。可那圣女说什么也不离开,还放言如不依她,她便要再次大闹中原。善玄得知,虽极为恼怒,可天轮寺经过慧镜一事声誉已经受到极大影响,若被圣女再一闹,天轮寺以后只怕会沦为江湖笑柄。善玄为了小事化无,便见了圣女,声言佛门有慈悲宽容之心,不与她计较毁约之事,只要求她速速离开。哪知圣女执意要见到小和尚,并说还要当面问他一句话。善玄无奈,只得让正在养伤的慧镜与她相见……小和尚不料圣女竟又返回,真是悲喜交集无以言表,圣女见小和尚重伤未愈不复昔日丰神俊朗,心下也是既怜爱又凄苦。随后在善玄的提醒下,圣女方才问了小和尚一个问题……”
铁铮浓眉一挑,忽然说道:“莫不是那圣女要以身相许,问那小和尚肯不肯娶她吧?”
公子羽却双眉微蹙,说道:“敢爱敢恨,看来那圣女的确不是一般女子。”
“是啊。”赵柏灵叹道:“当年之战虽都是因她而起,但她能为了自己所爱之人,不顾安危重入中原,单是这份性情胆魄便以非常人能及,只可惜,她爱上的是一个和尚。”
铁铮却皱眉道:“她到底问了什么?”
“她虽没有直言问小和尚会不会娶她,但她的问题其实意思也差不多……”赵柏灵沉吟良久,神色古怪的道:“圣女问小和尚,如果他十年思过之期已满,那时他愿不愿意还俗随她而去。”
此言一出,公子羽和铁铮两人都沉默了。
见两人没有插言,赵柏灵便继续说道:“慧镜听了以后,并没有如善玄意料中的那样果断拒绝,而是犹豫了。善玄为此生怒,斥责圣女不得胡言乱语。圣女察觉小和尚有心动之意,于是便对善玄说,如果小和尚将来愿意为她还俗,她便自愿随小和尚一同在天轮寺思过十年,以赎当初罪过,但十年以后,天轮寺必须要放慧镜还俗不得阻拦。”
赵柏灵说到这,神色里竟露出几分敬佩之色。
“倘若小和尚六根未尽尘缘未了,又对那圣女情根深种,这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铁铮沉吟道:“听到此处,连我也不得不有些佩服那个圣女了,为了一个和尚竟能甘愿受罚十年,如此情义,果非常人。”
公子羽却忽然轻叹道:“只可惜,她虽有情,但却触了别人的逆鳞,所以她的要求不会被认可,否则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
铁铮神色微变,赵柏灵若有所思的看着公子羽,意味深长的道:“你对人性的了解透彻,也果然非同一般。”
铁铮若有所悟,问道:“如此说来,定然是那老和尚从中作梗了?”
赵柏灵微微颔首,语气深沉地道:“善玄方丈见两人之间相顾有情,又听圣女那般言语,慧镜非但没有拒绝反而有欣喜之意,当即又惊又怒。善玄本以为之前慧镜之所以会为了圣女与武林为敌完全是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之举,而他破了色戒也是因为心志不坚受了女色诱惑,并非是真的喜欢上了圣女。若是如此,那只要圣女不再纠缠,他经过十年面壁定能反省,以后还能成为天轮寺的一大支柱。但如今一见,慧镜显然不但动了凡心,更深深爱让了那个异族女子,而圣女的话也显然打动了慧镜,他已有还俗之意。善玄多年用心栽培慧镜,更将百年来从未有人练成的佛门神功大罗金身秘籍传给了他,就是惜他的天纵之才,希望以后能扛起光大天轮寺甚至整个中原佛门的重任。善玄方丈没想到他多年苦心竟被一个魔教妖女一朝所破!若慧镜真为了一个妖女还俗,那天轮寺三百年声誉不但要一朝尽毁,中原佛门也将为此染上永远也洗不掉的污点,如此严重的后果,天轮寺谁也担当不起!饶是善玄一代高僧,也不由得怒从心起,他绝不能让圣女蛊惑慧镜还俗,于是他盛怒之下非但没有答应圣女的要求,还怒斥她以美色迷惑佛门弟子,随即以圣女对佛门有图谋不轨为由将她关押了起来,并严厉要求慧镜发下重誓永远忠于佛门,不得再心存魔障,更不许再谈恋美色见那圣女。慧镜本就心有愧疚,无奈之下只得遵从师命……”
“数月之后,伤势已有好转的慧镜偶然听到同门私下议论,说掌门方丈要将那魔教妖女押送至其他地方永久幽禁,以绝慧镜留恋红尘之心。慧镜闻之大惊,若那圣女真的被送至其他地方幽禁,那她的生死可就由不得她了。慧镜无计可施,终于铤而走险,某一夜他寻到了关押圣女的密室,将她救出后趁夜逃出了天轮寺。善玄得知怒不可遏,亲自率领寺中高手追捕。慧镜伤势已经恢复大半,他的武功还没被废,天轮寺众僧数度围截皆被他脱困而去。善玄更怒,于是动用了佛门的降魔大阵并亲自出手才将慧镜擒下,但那圣女却于乱战中被潜入中原的圣传高手趁机救走。于是,中原武林与圣传之间的大战正式拉开……”
落魄老者话音戛然而止,神色陡然变得苍白,似乎多年前那无比血腥可怕的记忆再次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