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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九月底,园子里翠竹婆娑。

葱郁依旧。

红枫正浓,掩映在假山怪石丛中,别有一番韵味。

姜丽娘稍坐了坐,便带着宋妈妈起身回府。

恒亲王有午睡的习惯,她得回去陪着。

主仆两人穿过花园,朝垂花门走去,她是去天香楼挑选首饰路过国公府便进来小坐,并未惊动粱氏和冯氏,反正她不怕她们多心。

假山后传来一声女子的叹息。

主仆俩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紧接着传来柳姑姑低低的声音:“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有些触景伤情罢了。”姜瑜望着不远处满池的荷花,幽幽道,“不久前我还跟姐妹们赏花游玩,却不想短短数日,竟遭如此变故,表哥竟然不喜欢我而心仪姐姐,父亲身陷囹圄,我却无计可使,只能在此自哀自叹!”

“姑娘切莫伤心自责。”柳姑姑安慰道,“今日王妃回府,定是为此事而来,他们到底是亲兄妹,国公爷出事,她定会鼎力相助的,恒亲王府虽说是前朝贵胄,但这些年恒亲王世子才名在外,说他们烈火烹油,并不为过,王妃肯定有办法的。”

听到这里,姜丽娘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随手理了理鬓间的乱发,算这个丫头有点眼光。

“我自然知道姑姑是重情之人,可正因为她重情,我才担心连累了她……”姜瑜叹道,“恒亲王温厚良善,却终究是前朝贵胄,平日里更是谨言慎行,纵然姑姑有心帮忙,恒亲王却未必肯出面,说到底,终究不是原配。”

姜丽娘脸色一下垮了下来。

就算她不是原配,她也是正儿八经的恒亲王妃……这丫头还是那么不会说话。

宋妈妈听着这话也刺耳,刚想开口说什么,姜丽娘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宋妈妈知趣地闭了嘴,屏住呼吸继续听。

时值晌午,烈日当头。

园子里无人走动。

假山后的声音虽然低沉,却听得格外清楚:“姑娘,奴婢上次去芙蓉阁的时候,还曾听见王妃娘娘的一桩秘事呢!”

“什么秘事?”姜瑜问道。

“奴婢听说,听说……”柳姑姑余光瞥了一眼假山那边,阳光拉长了两人的身影,刚好倒映在青石板路上,姜丽娘悄无声息地拉着宋妈妈往后退了腿,柳姑姑笑了笑,继续道,“听说当年王妃娘娘心仪恒亲王世子,无奈世子早已情定乐平县主赵氏,所以才无缘世子妃。”

“这算什么秘事,不过阴差阳错的一段往事罢了。”姜瑜感慨道,“正如我心仪裕王表哥,而裕王表哥却喜欢姐姐,我们姑侄还真是同病相怜,只是姑姑比我幸运,她有祖母做主,我却只有父亲……”

“是啊,听说太夫人为王妃的婚事操碎了心,甚至都求到了太后面前……”柳姑姑清清嗓子,继续道,“王妃到底好命,还是嫁进了恒亲王府,又诞下了福宁郡主,也算圆满了。”

“你是说,姑姑嫁给恒亲王,是祖母的主意?”姜瑜故作惊讶,“不会吧,祖母一直疼爱姑姑,怎么可能愿意让姑姑去做恒亲王的继室,姑姑好歹是国公府的嫡女!”

“千真万确!”柳姑姑笃定道,“如今太后还健在,稍稍打听便会知晓,奴婢怎敢撒谎,再说,芙蓉阁的消息不会有假。”

“想不到姑姑也是可怜人!”姜瑜叹了一声,又道,“此事你知我知便罢,切不可再对别人提起,免得祖母和姑姑心生嫌隙,如传出去,我绝不饶你。”

“奴婢不敢!”柳姑姑诚惶诚恐地应道,“若有人问起,奴婢死也不说。”

姜丽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国公府。

只觉得双腿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的绵软。

要不是宋妈妈搀扶着她,她怕是连马车也上不去,宋妈妈安慰她:“王妃不要相信这些流言蜚语,芙蓉阁的消息一向都是真真假假,隔了十几年,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母亲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只当她会视我如珍宝,只当她会处处为我着想!”姜丽娘眼里突然有了泪,恨恨道,“却不想她心目中永远只有儿子和孙子,半点没有我的位置,我一直纳闷太后怎么会突然赐婚,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是母亲去求的太后,她为了她的儿子和孙子,毁了我的一生!”

当年小秦氏明明知道她心仪恒亲王世子李承鄞,却还是将她嫁进了恒亲王府。

让她日日看着心上人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备受煎熬……

这些年姜谨远和姜慎远虽说仗着国公爷的军功日益风光,但何尝不是因为恒亲王这个姻亲,姜晋和姜轩才能在国子监如鱼得水,备受青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得来的!

而她,却被蒙在鼓里十几年……

宋妈妈只是叹气。

姜瑜听着马车远去,才跟柳姑姑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柳姑姑小声道:“姑娘,您说她们能信咱们的话吗?”

“信不信的,她们去查查不就知道了。”姜瑜冷笑,“疑心生暗鬼,即便她不去查,她跟祖母之间也生了嫌隙,绝对不会再跟从前那般了。”

小秦氏偏心二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加上她跟姜丽娘一向是狼狈为奸,竟然想诋毁她跟赵桓允来成全姜瑗和赵启的婚事,当真卑鄙无耻!

如今姜丽娘对小秦氏心生不满,断不会再跟之前那样对她言听计从了,少了姜丽娘的助力,小秦氏就犹如失了臂膀,看她怎么谋划姜瑗跟赵启的事。

两人快走到长卿苑的时候,姜轩迎面走来,面无表情地看她:“不知妹妹今日所作所为,又是为了那般?”

他看见她们主仆去了假山后,也看见姜丽娘和宋妈妈听了墙角。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妹妹愚钝,不知道二哥哥在说什么?”姜瑜不动声色看他,“有道是,只扫自家门前雪,休管别人瓦上霜,二哥哥如此咄咄逼人,又是为那般?”

少年越发挺拔俊美。

只是言谈举止锋芒外露,这可不是件好事。

“你我皆是骨肉血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姜轩一脸肃容,“希望妹妹以大局为重,不要扰了府上安宁!”

“二哥哥此言差矣!”姜瑜冷笑,“扰乱府上安宁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你们,你们每个人!”

姜轩一言不发地看了看她,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