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中，正在急速遁行的主战分身忽然停下脚步，紧接着，无数粒子溃散，血肉连同真气消失在天地间。
与此同时。
顾修云的意识穿过光门，来到浩瀚的云海之上，每一朵云头上方都有一座雄伟宫殿。
荡魔殿、封灵殿、千剑殿、明空殿……
其中最雄伟壮阔的莫过于万法殿，宫殿足有亿万丈高，殿前广场将近百万里，不少身影正在广场上聆听道法。
而顾修云，就站在万法殿的边缘。
“阵法，虽是旁门左道，却有演化天地的神妙威能，也是中乘道法中最特殊的体系，”白须老者坐在广场前侧，悠悠讲述，“尔等既是以阵道为主，就该勤加推演……”
“这是……乾坤境阵法？”
顾修云听了片刻，脸上不由露出惊讶之色。
乾坤层次的讲道，多少修行者可望不可及，这里却在广场上公然讲述，连丝毫遮掩都没有。
广场边缘，偶尔有修行者路过，也没有半点停留的意思。
这时，无数讯息传入耳中。
‘闲云道人，八难境命运界尊，得青灵至尊认可，赐予木衣使者令。’
‘五行使者，可在万法殿观读道册典籍，聆听讲道，也可借用青霄天域各处传送阵，但每隔一道年，就要缴纳一枚云石，否则将会被剥夺使者身份。’
‘云石，可前往域外战场，也可炼制各类灵宝、阵图，或者完成青霄殿的悬赏任务，从而获取……’
‘……’
一则则讯息传入耳中，他渐渐明白九重云天的规矩。
这是一座属于修行者的意念空间，只要得到允许，任何人都可以前往。
在这里，有任人观读的道法典籍，也有乾坤至尊每日讲道。
五行、风雷、时空、阵法、符咒乃至命运、因果、杀戮……只要是世间道法，都会一一讲述。
当然，有利就有弊，想要一直停留此处，必须积攒功劳，换取云石。
“以我现在的身份，只能进出万法殿，其余宫殿一律不准前往，连荡魔殿都不行，”顾修云微微摇头，“算了，先去万法殿瞧瞧，究竟是些什么样的典籍？”
他沿着广场边缘走进宫殿深处，眼前是一片浩瀚的虚空，无数石碑立于其间，一直延伸到远方。
“这是……万法楼？”
顾修云顿时瞪大眼睛。
原来所谓的万法殿，就是各个仙城坊市都能见到的万法楼，外人进入万法楼，一天就要花费三百万方神晶，而五行使者却不需要耗费半点钱财，也算不错了。
“可惜，对我没什么用。”
万法楼的典籍再多，也比不上秘纹图跟命运天穹，至于讲道……可以听一听，究竟有多少好处，就很难说了。
就在这时，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
顾修云转过头，只见虚空边缘，两座偏殿耸然而立，一个弥漫着金色幽芒，另一个漆黑如墨，仿佛是从地狱里挖出来的。
“万法楼里居然还有两座偏殿，以往从没见过，难道只有进入九重云天的修行者才能看见？”
顾修云踏步前行，很快来到金色宫殿前。
殿内琳琅满目，摆放了无数虚幻的奇珍灵材，最前方就是一排渡真果，颗颗晶莹，充斥莫名波动。
‘渡真果，可弥补道基损伤，令内世界重归雏形，再次破境，若是中乘道法修行者，须得两枚渡真果。售价，13云石。’
“真够贵的。”
顾修云额头微颤。
一块云石，就能在九重云天待上一道年，渡真果却要花费十三块云石，难怪千暝、渡河等人始终没有破境。
“中乘道法修行者，弥补道基竟然要两颗渡真果？上乘道法的要求恐怕更高，还好，上乘体系有道法之源规则，省了不少钱财。”顾修云暗自低语。
话虽如此，也不是每个天君都能领悟道法之源。
有些人道心完全相悖，就算修炼至死，也不一定能领悟。
“咦？那是什么？”
顾修云眼角忽然一颤，被远处的奇异顽石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块色泽极为古朴的顽石，表面刻满道法纹络，还有一丝微弱的意志波动，仿佛蕴含天地玄机。
‘天心造化石，炼化之后，可借天心之力开辟一座小型意念空间，感受天心造物之玄奇，对参悟物质道有极大好处。售价，五云石。’
“居然能让修行者开辟一座意念空间？属于自己的意念空间？”顾修云面露惊讶，忽的眼睛亮起，“对了，戮炼天君在轮回圣界开辟的意念空间，或许就是借助此物！”
他不由想起另一件事。
时空殿主人——白泽真尊，此人在棋盘界域以及周边各大界域建立了一座秘藏空间。
那座秘藏倒没什么，只是一座隐藏在虚空粒子深处的洞府天地，但此人手里的战碑，就颇为玄奇了。
居然可以让修行者的心神意识进入其中，厮杀争斗。
这等手段跟意念空间何其相似，往日里他一直认为是某种特殊灵宝，直到进入戊阳海界，观读了大量道法典籍，才终于明白……意念空间，不是任何灵宝可以开辟出来的。
只能依靠自身意念。
白泽真尊连生灵规则都没领悟，心神意志能有多强？怎么可能开辟出意念空间。
所以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总算明白了，白泽真尊肯定是得到了一颗天心造化石，以此开辟出意念空间，并且心神意志与之相融。
只可惜，白泽真尊的心神意志太弱了，即使有天心造化石相助，意念空间依旧孱弱不堪，只能承受斗霄境修行者。
“亿万年岁月，旁人经历了无数次轮回，早已沦陷，唯有白泽真尊……每次轮回都能安然无恙的苏醒，恐怕也是跟意念空间有关。”
顾修云心中低语。
……
许久之后，顾修云从金色宫殿内走出。
那里面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却没有一个是他能买得起的，看得再多，也只能干瞪眼。
金色宫殿侧旁，漆黑宫殿散发幽冷气息，殿门仅仅裂开一道缝隙，隐约有咆哮声从宫殿内传出。
“九重云天，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就算真有危险，也只是损失些许意念。”
顾修云来到漆黑宫殿前，透过缝隙，望了过去。
只见殿内空空荡荡，却充斥着震耳欲聋的杀伐之音，仿佛有无数强者在厮杀。
“小子，胆怯就别进幽魂炼狱，免得心神失守，连道心都散了。”一缕淡漠的声音从侧旁传来。
顾修云转过头，只见两名身穿盔甲的修行者推开殿门，踏步走入其中，仅仅走了几步，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幽魂炼狱第一层共有九十九道阶梯，我就不信走不到三十步开外。”
其中一人紧咬牙关，拳头捏的几乎爆开，手臂上的青筋都炸了起来。
“三十步？你是真敢想，曲战师兄当初在这里坚持了七千年，才走了二十九步，咱们能撑到十步以外，应该就有希望踏入乾坤境了。”
两人盘膝坐下，浑身剧烈颤抖。
“幽魂炼狱？”
听到两人对话，顾修云眉头微动，“看来这是一处磨炼意志的地方，我有命运天穹相助，倒是用不上此地。”
“不过既然来了，试一试也无妨。”
他推开殿门，走入殿内。
刚跨出半步，身体猛地一颤，这里居然隔绝了命运规则赋予的心神力量，只能靠本身意志去抗衡。
更可怕的是，那股钻心的疼痛弥漫周身，仿佛万千虫蚁在噬咬，又像是一把把刀子砍在身上，切开皮肉，还撒上了海盐。
钻心的疼痛，刺骨的折磨，令顾修云脸色微白。
“区区五行使者，居然也敢进入幽魂炼狱，”其中一个盔甲修行者嗤笑道，“别以为半步至尊就厉害，你们只是依靠生灵规则赋予的意志力量，没了规则加持，心神意志还不如七难界尊，顶多三步，就会心神湮灭。”
“木衣使者，我劝你速速离开这里，此处是青霄殿弟子修行所在，我等需要承受意志折磨，达到一定层次，才能尝试着破境，而你……实在没必要受这份苦。”
顾修云默然不语。
进入九重云天后，他身上便出现了一层绿色铠甲，胸口还有草木纹络。
对方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分辨盔甲来历。
“幽魂炼狱……意志折磨确实厉害。”
心念闪动间，顾修云再次踏出一步。
“嗯？”
两名盔甲修行者惊讶出声。
一个五行使者，居然在幽魂炼狱行走了两步，而且身形不摇不晃，实在令人惊异。
紧接着，顾修云又跨出一步，来到他们所在的阶梯。
“怎么可能？”其中一人惊呼出声。
别小看这短短三步，幽魂炼狱难度极高，即使是第一步，也让无数半步至尊为之绝望。
此后，每跨出一步，痛苦都增长一大截。
盔甲修行者身为青霄殿弟子，天资卓越，又有顶尖强者指点，且经历了无数厮杀战斗，也只能走到第三步，可想而知，其难度有多高。
一个五行使者，居然也能走到这里？
就在这时，顾修云再次跨出一步，第四步、第五步、第六步……足足走了九步，才暂时停下。
“九步，不可能！”
盔甲修行者面露骇然，“这已经是踏入乾坤境的门槛了，殿内弟子有大半都没能做到，一个五行使者，怎么可能成功？”
“他究竟是何人？”
另一人眉头紧锁。
九重云天内，铠甲服饰没办法随心所欲的变幻，对方身穿木衣盔甲，肯定是木衣使者，这一点绝不会错。
可是一个五行使者，怎么可能在幽魂炼狱走了足足九步？
“此处的意志折磨，比之前厉害多了，”顾修云紧闭双眼，周身被刺骨疼痛环绕，“不过还好，这股折磨并没有让我心神俱灭。”
幽魂炼狱的疼痛极度可怕，越往里面走，越接近极限，但同时，对心神意志的提升也极大。
相比锁神噬心诀，在这里修行无疑好的多，再怎么痛苦，也不会危及生命，最多就是失去部分意念，片刻就能恢复。
“还是弱了点，再往前看看。”
顾修云踏步上前，又走了足足七步。
后方的盔甲修行者早已目瞪口呆，他们无法相信，一个五行使者居然能走到十六步区域。
十六步，在整个青霄殿的界尊中都算得上精英了。
更重要的是……走到这里，已经拥有成为核心弟子的资格，因为只有走到十六步之外，才能承受两种圆满规则。
“差不多，接近我的极限了。”
顾修云沉吟片刻，再次上前，又是一步、两步、三步。
走到十九步的刹那，蓬，身体轰然崩溃，意识从九重云天消失。
“十九步，你看到了吗？那人走了十九步。”
“看见了！”
“怎么可能，他分明是个五行使者，心神意志怎么会强到如此境地，十九步啊！”
两人脸上充满震撼与难以置信。
十九步，在整个青霄殿也极为少见，走到那里的几乎都是乾坤至尊。
曲战师兄走到二十九步，名传青霄殿，实力之强近乎恐怖，才会被两人提起，那等人物，已经是青霄殿最可怕的弟子之一了。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木衣使者，拥有此等意志，如果修行武道……”
两人彼此相视，脸上充斥着深深的震撼。
很快，一则消息在九重云天散开，有一位木衣使者进入幽魂炼狱，足足走了十九步。
消息刚一传来，便让无数人为之惊叹。
乾坤至尊都是风雷使者，以及更高的掌刑使、掌令使，不会担任五行使者。
此人必定是半步至尊，区区半步至尊，却在幽魂炼狱走了十九步，怎会不让人惊叹？
……
“木衣使者，居然在幽魂炼狱行走了十九步？厉害，肯定是一位杀戮天君。”
戮炼天君扬起眉头，望着雄伟的宫殿。
所有进入域外战场的九难天君、半步至尊，都可以炼化一枚临时符咒，进出九重云天。
除了万法殿，他们还能前往另一座宫殿，并且在其中互通消息，以便于随时支援。
“只有杀戮修行者才需要磨砺心神意志，承受更强的杀戮之气，”戮炼天君紧握拳头，“顾惜命，你给我等着，本君很快就能积累足够的功劳，请乾坤至尊出手推算，到那时，你的死期就到了。”
……
“木衣使者，在幽魂炼狱走了十九步？该不是闲云那个小辈吧？”
听到消息后，青灵至尊有些愕然。
毕竟就在前不久，他刚赐予了一枚木衣使者令，而顾修云……仅仅八难修为，就能凝聚超脱五重境肉身，心神意志肯定强的离谱。
“或许真是他，”青灵至尊眼中光芒闪烁，“先知会罗浪、烈钧几句，省的他们泄露消息，万一让青霄殿关注到此人，我就没办法隐瞒地底神城的事情了。”
思索间，青灵至尊指尖微动，传出讯息。
修复地底神城需要海量灵材，哪怕只是节省一成，都不亚于演法境至尊的几倍身家。
在青霄殿的档册上，负责修复神城的是白鹿妖尊，此人演算能力青霄殿非常清楚，也能算出需要消耗多少灵材。
可如果是顾修云……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而这些好处，至少大半会进入青灵至尊的腰包，烈钧、罗浪也能得到一些好处。
他们又怎么会不上心？
很快，罗浪、烈钧收到消息，惊讶震撼的同时，纷纷给顾修云传讯。
“闲云道友，你是不是去了幽魂炼狱？”
“嗯。”
“走了多远？”
“也就十来步，听旁人说，有一位曲战师兄走了二十九步，比我厉害多了。”
望着眼前的传讯符，烈钧、罗浪无语凝噎。
果然是他！
幽魂炼狱十九步，只有青霄殿门下，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成为核心弟子，拥有无数机缘。
“闲云道友，以后别去幽魂炼狱了，你现在最需要的是感悟生灵规则、物质规则，提升道法境界。”罗浪连忙传讯。
“九重云天没什么意思，也就聆听道法，观读典籍，那些典籍对命运修行者用处不大，还不如在地底神城推演阵禁更有用处。”烈钧传讯道。
“确实没什么用。”
顾修云回复。
收到讯息，两人忍不住松了口气，又暗搓搓的叮嘱了几句，不要将幽魂炼狱的事情说出去。
“这两人……可真有意思。”石殿内，顾修云望着传讯符，摇头失笑。
就算他想说，又能说给谁听？言素情？千暝？洛方？
谁不知道他是超脱五重境武者，心神意志自然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