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双目空洞,血浆四溢,他颤巍巍的尽力握着刀,全身都在发抖。
他看不清胤禟的方向,只能凭着感觉往前摩挲,头磕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求饶道:“求九爷放过我家老孺妇小。”
闻言,胤禟勾唇一笑,睥睨的眼神仿佛在看一条狗。
“你方才大义凛然的要爷遭报应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奴才知错,求九爷放过奴才家幼……”戏子努力往胤禟跟前攀爬。胤禟稍稍退后一步,似有些苦恼的问道:“茉盈对你们不好吗?要银子便给银子,要东西便给东西,怎么不懂得知恩图报呢?”
他手指轻轻在鼻尖上敲了下,戏谑苦恼的模样倒有些像个二八孩童,忽而那双深邃眼眸里露出一道讥诮。
便听他慢悠悠的说道:“这个游戏没意思,你自己给爷个交代吧,爷便放过你乡下那些家人。”
“九爷此话当真?”戏子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胤禟嗤笑,“此时你还能与爷讲条件不成?”
那戏子举着刀子往自己心口一戳…
像是一尾鱼脱离了水一般,扑腾两下很快没了动静。胤禟扬扬眉头,挥了挥手,懒懒说道:“拉去喂狗。”
“爷,您看他那些家里人?”茉盈试探的看向胤禟。
胤禟摸了摸扳指,眼睛一眯,淡淡说道:“谁知道他有没有回去说些有的没的。”
茉盈当即会意过来,行礼道:“奴婢知道如何做了。”
“你知道怎么做?”胤禟挑眉,原本要离去的脚步又站定。
没来由的,茉盈被胤禟身上散出来的冷意吓的不禁一颤,随即下巴便被大力掐住,一抬眼便对上男人眼眸正透着暴戾的气焰。
“你要是真知道该怎么做,用人就更要加倍小心。别犯蠢。”胤禟说完将人像货物一般抛洒了出去。
茉盈跪地叩首道:“奴婢知错。”
胤禟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身后两名侍卫上前夹起那戏子的尸体便往麻袋里裹。
守门的汉子进来扶起茉盈,小心翼翼的问道:“茉盈姐姐,咱们……”
“废什么话!还不去那兰隐乡下,把那户人家给我宰干净!畜生也别留!”茉盈眼色凶狠,推了一把那汉子,眼睁睁的看着戏子的身体被运出去。
她愤恨的一拳砸向墙壁,心头恼怒不已。
早知……
早知这个九阿哥比那毒蛇还狠绝,自己如何也不会要八爷搭这个线,现在可好,钱全他挣了去,自己还成了个顶背的,茉盈知道有人盯上她了,她也知道只有胤禟能救她。
人都是想活命的,既然可以活命,她便只能攀紧了胤禟,一步一步的往下走去。
胤禟走下阁楼,身后的人把帽檐给他拉起,遮住了他的半张脸,胤禟低眉一扫,看到衣物下摆沾到了一些血迹,随即便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咚”的一声,周澜泱浑身一激灵,整个身子藏在推车后面,透过车轱辘的缝隙,依稀瞧见几个人拖着个东西往小门外走。
待人消失后,周澜泱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眼尖的捕捉到了地上鲜红未干的血迹。
她心头狂跳,一股不安感自心尖漫开至四肢。莫名的打了个冷噤后,周澜泱一时踌躇,竟不知该往哪里走。
“谁在哪里!”
突然一声狗吠和一道粗犷男声,周澜泱肩膀一缩,心虚的便往小门跑去。
“站住!”
那牵着狗的汉子跟着她追,周澜泱身子小巧没几步就跑了出去,那人穷追不舍,狗叫声越来越响。
大狗奔出去,扑腾上一架马车,咬着那车轱辘不放手,汪汪乱喊。
那车把式本就准备走人,却突然蹿出来一条野狗咬住了车轱辘,怒气横冲,骂那小厮:“知不知道这里头坐的是谁?不要命了吗?”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方才瞧见个人可疑的很,来福就追出来了。也不知怎的就咬住您的马车了……”
“还不弄走!”那车把式模样粗壮,一甩马鞭打在大狗身上,狗儿受了惊,便松了口。
“驾…”
马车奔驰疾行,碾在巷道里的碎石上,发出沉闷响声。胤禟在车厢里,闭目养神,双手放在膝上,缓缓的呼了口气。
“停下。”
“吁——”车把式打帘,问道:“九爷怎么了?”
胤禟伸出两指,搭在帘子上,在这暗色中左右环视,淡声道:“往回走,去马车过不了的地方就停下。”
“是。”
车把式名瀚海,是胤禟三年前去四川办差时带回来的江湖侠客,身手高强,且忠心耿耿。
瀚海调转马头,很快便找到了一处马车进不去只能容下人过道的稀静巷子。
“爷是怀疑,方才楼里进了贼人?”瀚海将胤禟扶下来。
胤禟摇头,“那狗东西认得这马车,不会平白无故乱咬的。偏偏就咬车轱辘。”
瀚海立即会意过来,接腔道:“您是说,是有人跑出来做车轱辘上做了手脚引停了狗,才借机跑了。”
“恩。”
说话间,胤禟抬手示意瀚海噤声,接着便踏出脚步,旋身而过,擦进了左转巷道里。
周澜泱正靠着墙喘着粗气,顺势在墙上刮蹭着一手的脏腻。
她先前送菜在那烟花楼厨房,不小心蹭了一手的香油,推车里还有些香糕,亏得那狗是个馋东西。
喘匀了气候,她仰头一望,夜已深沉,怕明玉半夜醒来瞧不见自己要哭了,可是忘忧膏的事她又实在很好奇。
突然,周澜泱耳根一动,后背生冷,她睁大了眼,一转身,一道冷凝气息扑面而来,有力的手掌锢住她脖子,将她抵到墙上,就是一瞬间的事。
“咳咳咳……”周澜泱喘着气,面巾扬了一下,露出还有些肿的脸颊。
接着狠戾的一记拳风向她面上袭来。
“好汉饶命!”周澜泱闭着眼,没出息的开始求饶,猛烈的挣扎着。
被帽檐遮住的双眼一缩,胤禟掀开帽檐,看清眼前人后立即松了手。
周澜泱弯着腰咳了几声,眼里呛满了泪水,抬手擦了擦,直起身子去看动手的人。
恍然间,她也愣住了。
胤禟双手攀住她肩膀,将她上下打量一阵,语气里不无担心,道:“你怎么在这!”
“我……随便走走。”周澜泱撒了个根本算不上谎言的谎。
“先跟我走!”胤禟拽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的便把人逮回了马车上。
本想开口质问她为何说好第二天来看弘映却没有来,甚至想嘲讽她是不是真的在老五的庄子上住顺了,准备再嫁了。
可当风吹进来,那面纱飘起,瞧见她脸上伤痕后,胤禟的问题一个字都没问出来,而是气愤上涌的发了火,他把人拉到自己面前,端着脸瞧了瞧,怒道:“谁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