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澜泱出了月子,按理,孩子便该由嬷嬷抱到竹华院那头抚养了。
其实嫡福晋养孩子也只是个嫡母名头罢了,有些嫡福晋自己也有孩子的也懒得去替别人教养,便格外开恩的准生母自己抚养。
可嫡福晋自己没有孩子傍身的,不管哪个侍妾格格生的,自然都要抱到自己身边养着,规矩在哪儿,谁也说不了什么。何况孩子在自己身边,男人来的时日不也多了许多吗。
这日,董鄂惠雅正点着面前一堆小衣服小鞋子,一年四季的都备齐了。
秋衣谄媚道:“福晋可真是心爱心善,对着那个人的儿子也能这么疼爱。”
董鄂惠雅心头一梗,没好气的回了句。“好歹是大阿哥的生母,往后别说这种话了。”
秋衣一愣,便低头认错道:“是,奴婢知错。”
“爷将皇上赐的玉佩都给了大阿哥,是什么意思不是很明显了?”董鄂惠雅白了秋衣一眼,自顾自的说道:“若是日后九爷晋爵,这孩子便是承袭世子的那个。”
闻言,秋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哦了一声,兴奋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是谁生的又怎么样呢?到头来不还得管福晋叫额娘!”
董鄂惠雅悠然一笑,戳了秋衣一头,道:“知晓便好,别嚷嚷。”
此时,外头丫头禀报道:“福晋,周格格抱着大阿哥来了。”
“不是有嬷嬷抱来便好,她来干什么。”秋衣说道,随即便收到董鄂惠雅一枚警告的眼神。
“妾身给福晋请安。”周澜泱抱着孩子,规规矩矩的给董鄂惠雅行了个礼。
“起来吧,抱着孩子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
董鄂惠雅下了座榻,瞧着熟睡中的孩子满是欢喜,周澜泱瞧她真心喜欢思兰,便主动将孩子塞到了她怀里,说道:“福晋照顾大格格和二格格都够累了,如今再来一个思兰,怕是要辛苦您了。”
董鄂惠雅喜笑颜开的接过孩子,满眼柔情的望着思兰。
看都不看周澜泱一眼,道:“大格格我让完颜氏领回去了,兆佳氏常常过来帮忙,二格格又乖巧,倒不算累。”
“哦?大格格抱回去了?”周澜泱有些错愕,随即又笑道,“妾身在屋子里可真是不知道这事儿。”
董鄂惠雅把思兰领前的被子松开了些,以防闷着他,才对周澜泱说道:“你还不知道呢,永保在我这儿烧了七八天,完颜氏堵着主子爷哭了几天说我苛待她女儿,主子爷忙着要出发,便让她自个领回去了。”
“啊?”周澜泱惊的睁大了双眼。“这个完颜姐姐真是…”
董鄂惠雅摇摇头,又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孩子,道:“由她去吧,我只担心永保被她养坏。”
听到这里,周澜泱对董鄂惠雅的态度一下便改观了不少,想来,这人是真心喜欢孩子的吧。
“对了,江南府那边连连来催,主子爷走的急,便未来亲自告诉你,思兰的大名,皇上给起了。”董鄂惠雅一喜,又说道:“这就是他孙子才是这待遇。”
周澜泱心里哐哐乱跳,第一次有一种充满了希冀和期盼的眼神望着董鄂惠雅,有些紧张的问道:“大阿哥他…叫什么名儿啊?”
董鄂惠雅拍了拍孩子,把他贴紧了自己脸颊,柔声道:“大阿哥,听好了,你的名字是弘映。”
“弘映?”
周澜泱的脸上正漾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笑意,她似有些激动,连连说道:“弘映,弘映,听起来就挺大气的,可真是个好名字。”
“那是自然,皇阿玛起的,当然是好的。”董鄂惠雅忽然抬头看了周澜泱一眼。语气放缓了些,说道:“你既然将孩子抱来了,放心便是,不管我这辈子能不能生个自己的孩子,我都会待弘映如亲子的。”
周澜泱感谢的话还未开口。董鄂惠雅便又讲道:“毕竟这可是九爷府的长子,况且…”
“他还是你生的。”董鄂惠雅眸光一黯,却少了往日的那种怨恨。
慢慢觉出她话里的意思来,周澜泱才终于确信,董鄂惠雅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于是,她直接问道:“福晋可是知道些什么?”
闻言,董鄂惠雅玩味一笑,凤眼微凛,透着些戏谑的凉意,她慢吞吞的说道:“我再不受九爷宠爱,那也是他的正妻嫡福晋,府里多一个人或是少一个人,他自然是要知会与我的。”
周澜泱缄默了。她默默垂下头,捏了捏手心。
“周澜泱,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是打定了主意要走?”董鄂惠雅突然站起身来,抱着孩子踱步到了周澜泱跟前。
没来由的,周澜泱头皮一麻,竟感受到了一阵灭顶的压力。
她愣愣的点点头。“是。”
董鄂惠雅像没料到她这般坚决,怅然一阵后,才点头道:“好啊,果然被偏爱的人总是有嚣张任性的资格的。”
她这是,在劝自己留下?
周澜泱笑了,她道:“难道福晋还舍不得我了?我以为我一走,最开心的可是福晋了。”
董鄂惠雅一愣,并非没有听出周澜泱的嘲讽,可还是跟着她笑了两声儿,缓缓说道:“本来我也觉着我该开心的,可是,胤禟他不开心啊。”
闻言,周澜泱猛地怔住了,刚刚端起茶杯的手不免抖了抖,她慌忙的将茶杯放下,眼神有些慌乱。
“罢了,你两人的事,我向来没有参与的资格的。”董鄂惠雅抱着孩子转身,又重复了一遍。
“大阿哥我自会照顾好,你,放心。”
她没走几步,却突然听得身后咚的一声。
董鄂惠雅一回头,却见周澜泱直直的跪倒在地。
她眼神浮游,却很是坚决,咬牙道:“请福晋,顾好我儿。他日周澜泱身在身死,都感念福晋大恩大德。”
董鄂惠雅混觉一身痛麻,深深的呼了几口气后才缓匀了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我?”
周澜泱恍若未听闻,自顾自的又重复道:“求福晋,顾好弘映。”
哎。董鄂惠雅心底叹了口气,道:“我自会的。”她摇摇头,抱着孩子走向了里屋,没在理会周澜泱。
秋衣见周澜泱颓然倒地,有些稀奇的生出了一股可怜来,她跟上去扶住董鄂惠雅,道:“这周氏到底是发什么魔怔?”
“谁知道呢。”董鄂惠雅拍了拍有些闹腾的孩子,目光飘远,淡声道:“他们两人的事情,谁又能参与几分,评论几分呢。”
“哇——”思兰在董鄂惠雅怀里哇哇大哭,像是在叫嚷着要额娘。
董鄂惠雅心里一酸,将孩子抱的更紧了些。眼眶也不由有些红了。
她抱着思兰,更声道:“你额娘那个傻子,自诩聪明灵慧,却不知道这些皇室宗亲的休书向来只给正妻的。”
“哇…哇…”思兰像是听得有人说他生母坏话,涨红了一张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董鄂惠雅把他怀在胸前,红着眼,说道:“好弘映,你长大后可别学你阿玛与额娘,一个薄情寡幸却又痴情,一个任性妄为偏还造作。全全是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