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本低着的头微微抬了起来,透亮的眼中闪着惊讶的光,她看了一眼气焰嚣张,挺着大肚子的完颜琉璃。又看了一眼周澜泱,见她面色不善,眼中流露出几分担心和忧虑之色。
“堂姐……”
周澜泱此时抿双唇,眉宇间的怒气逐渐积攒,连日来的委屈和患得患失的心情,不知怎地,就这么堆到了她的心口,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完颜氏见周澜泱面色已经变了,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作用了。于是愈发地放肆起来。挺着个大肚子,像只得胜的斗鸡一般,支棱着浑身上下的羽毛向周澜泱走了过来。
“妹妹,你脸色可不大好,姐姐说的这些话虽然刺耳,但老话不是常说,忠言逆耳吗?这深宅大院之中,从来不都是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吗?妹妹,你可要好生保重身体。毕竟你除了这张貌美如花的脸可没别的东西傍身了。”说着,完颜氏涂着鲜红蔻丹的手竟抚上了周澜泱的脸颊。
周澜泱嫌恶地侧过脸避开她的手。开口嘲讽道:“什么新新旧旧的,姐姐倒是操心我的很。有这份来劝慰我的心,倒不如还是好好想想自己肚子里面的这个种…”周澜泱笑而不语。
完颜氏脸色一变,厉声斥道:“我怀的,可是这九爷府的长子!你少说胡话!”
“哦?是吗?”周澜泱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朝倒退的完颜氏逼近。最后,将完颜氏卡进了骨椅之中,摸上她的肚子,眼光一凛,冷冷说道:“我听闻,这尖女平儿,姐姐你这肚子,倒是伶俐得很。九爷府长子?”周澜泱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眼神,但很快被她给掩盖了下去。
“我看长女到还是可能的。”
完颜氏冷静了下来,虽然还是被堵在骨椅之间,但她还是挺直了自己的腰板,挺起的大肚子几乎是硬戳到了周澜泱的手上。
“是儿是女也不打紧,那到底也是九爷府的头一个,我不像有些人,空有得宠名头,下半辈子连个依仗都没有,只有在这府之中孤独终老。日后想再见一面九爷,都如登天一般艰难。”
完颜氏凌厉的笑出声来,平日里最见不得周澜泱的便是她,新仇旧恨加在一块儿,此时有旁人受宠,周澜泱的清漪院不复往日热闹,她便是最开心的那个。
周澜泱抓着椅子靠背的手猛地收紧,想到日后或许真的胤禟怀里的人,身边的人不再会是自己时。她的心忽然弥漫过一阵疼痛。像是被人用绣花针细细地扎进了肉里一般。
周澜泱噌的直起身来,睥睨着完颜氏,话语冷如冰峰,道:“有劳姐姐费心了,没事儿就回你的院子去养着吧。别在我这杵着了。”
“怎么?听不得实话?”完颜琉璃起身来,故意贴近了周澜泱,一字一字缓缓说道:“这侯门府邸就是这般,你得宠了这般久已是难得了,也不算辱没了你这张狐媚子脸。独守空房,苦等一人的滋味谁又没受过呢?”
“说起来,还是怪福晋,都是她在宜妃娘娘面前嚼舌根,才让娘娘赏了这刘氏下来。妹妹要怪要恨,也别弄错了对象。”完颜氏牵起周澜泱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挑唆道:“妹妹有心要争宠,哪里争不过呢?只是别误会了姐姐我……”
“行了,你消停些。”周澜泱不耐烦的抽开手,“福晋也好,你也好,刘氏也罢。我对你们不感兴趣,九爷爱在哪个院子都不是你我能做主的,你成天跟个蜇人的蚂蟥一样四处溜达,又能改变什么呢?就算你生下九爷府第一个孩子,爷一样看你不上眼。”
原本平铺直叙的实话听在完颜氏耳朵里就分外刺耳,何况周澜泱还补充了一句。
“你真可怜。”
这彻底刺激到了完颜氏。
“你闭嘴!”
完颜氏挥手便要摔周澜泱耳光,周澜泱反应迅速接过她的手,捏住她手腕,恶狠狠道:“那天那个恶婆娘打我一巴掌后,我就发誓,往后不再让任何人打我脸,便是九爷也不行,你是个什么东西?总想处处踩我脸上来!”
周澜泱把隐忍的怒气通通洒出了,一把将完颜氏推回到了椅子上,抬起她下颌,逼着完颜氏与自己对视道:“不要以为你肚子里面怀了九爷的种就可以到我这里来放肆!我办不了他,我还办不了你吗?给我滚出去!”
怀了孕的完颜氏在府里早就娇奢惯了。胤禟与董鄂惠雅都不与她多计较,如今被周澜泱这般羞辱,脸上怎么挂得住。
她腾地一下就从镶骨椅上站了起来一把推开了周澜泱,指着她骂道“你算个什么下贱东西?也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袖边扫过周澜泱的脸颊,周澜泱抬手一挡,啪的一声打到完颜氏的手上。
那人却直直往后倒下去。
“格格!”
赶过来的秋霜疯一般的喊了一声,便跑了过来。周澜泱伸手去接,完颜氏却惊叫着径直到了地。
周澜泱心头大震!
“啊!”
完颜氏倒在地上惨叫出声,她捂着肚子,痛的脸色发白,吟哦道:“来人啊!来人!我的孩子!”
“格格……”绣儿惨白着一张脸靠近周澜泱,周澜泱呼了一口气,瞪着完颜氏,嘴角一抿,道:“愣着做什么?快去告福晋,请府医来!”
“我的孩子……周氏……你好狠毒……”完颜氏眼神涣散,手指颤抖的指着周澜泱。
周青还是个姑娘家,没见过这场面,只见不断有下人涌进清漪院,将完颜氏扶回了她的院子里。
“堂姐,怎么办?”周青瑟瑟问道。
周澜泱定住心神,闭了闭眼,方才她没有感觉出错,绝对没错!
她本来是能拉住完颜琉璃的,可是完颜琉璃藏在袖中的手打开了自己!
她是故意摔下去的!根本就是故意的!
周澜泱捏紧了拳头,硬声道:“没事,别担心。”
…………
“不是说还有半月,怎么这么突然?”
胤禟急急忙忙的走进府内,董鄂惠雅早就在街边迎了他。
听他语气不善的发问,便忙解释道:“哎,完颜妹妹自己追到清漪院去,不知和周妹妹说了些什么,两人吵了起来,就……”
胤禟一愣,站住了身子,刚要说话,错过董鄂惠雅的身形,刚好看到了跪在正厅中的人。
他一惊,快步走了过去。
却被董鄂惠雅一把拉住。
“主子爷!且让周妹妹跪上一会儿,臣妾并非故意罚她,只是在她院子出的事,那秋霜又一口咬定是周妹妹推了完颜妹妹,您总要让臣妾这个福晋有个态度给下人们看吧。”董鄂惠雅薄唇微抿,说的头头是道。
那眼神里的希冀和胆怯恰到好处的显示着她身为嫡福晋却处处被周澜泱制衡的苦楚。
一时,胤禟竟迟疑了。
“主子爷!福晋!求你们快过些看看吧!完颜格格情况不太好!”
董鄂惠雅一惊,拉住胤禟的袖摆,哭到:“主子爷,咱们快过去吧!这个时候,听到您的声音,完颜妹妹也要好过许多呀!”
“恩,”胤禟恩了一声,二人便随着下人走了过去。
那被罚跪在正厅的人自嘲的笑了一声。
她的胤禟,视她为无物。
分明方才二人的眼神已有交汇,他看到了自己跪在这里。可他还是选择了任自己跪着。是不是他也信了是自己推的完颜氏,要害他孩子?
十一月的京城已是寒冷,周澜泱的心却比寒冰很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