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身后脚步声后,周澜泱回头,脚下一崴,正好被胤禟接住。
周澜泱身子一僵,回头转身便要推开他。
“放开我!”
嘴里喷出的酒香味洒了些在胤禟面上,他微微皱眉,瞥见了石桌上的竹筒,七歪八扭的倒着。
“你喝酒了?”胤禟问。
周澜泱被他拉住手腕,别过头去不看他,眼眶却蓦的红了,声音一梗,道:“不用你管。”
胤禟一愣。
“今日不是你娶新人吗?还跑我这里来做什么?”周澜泱以侧脸对胤禟,胤禟还是将她眸中的雾气看分明了。
“方才在席间,为何出头?”
胤禟不答她的问题,却是带着怜惜,轻轻用手背抚了抚她的脸颊。
“她说我与直郡王有一腿,我可忍不了。”周澜泱挣开胤禟的手,气呼呼道:“八贝勒倒是个温润如玉的,娶个婆娘跟个老虎似的,一口一句贱人,贱妾。有本事她倒是闹到皇上那儿去让皇上推行个一夫一妻制不是挺好?”
胤禟上手,揽住她,劝慰道:“说胡话呢。皇阿玛自己就后宫三千,能推行什么一夫一妻才有鬼了。那种事儿可能吗?”
“当然可能。”周澜泱脱口而出,差点就说我们那儿都是如此。
“你阿玛还有两个妾室呢,我说错没有?”胤禟轻轻刮了下她高挺的鼻梁。
周澜泱语塞,确是如此,周家有两个姨娘,不过都没能生,至此也就她和周清河两个嫡出子女。
“行了行了,我不与爷争这个了,今个儿什么日子,您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吧。”周澜泱转身摆摆手,大有送客的意味。
不想,未走两步,又被拉了回来。
“我既然来了,你却还赶我走?”胤禟眉头一扬,有些不悦。
周澜泱白他一眼,道:“可别,我才得罪了福晋呢,可不想又惹上那个刘妹妹。”
“你瞧那刘氏也是个安分守己的,断不会搞怪。”胤禟戏谑一笑,眼里闪着莹莹的亮光,强硬又霸道的把人困在了自己怀里,玩味说道:“再说,有爷护你,你怕什么。”
周澜泱半推半就的贴在他怀里,二人在月光下,相依相偎,周遭万物都似浸在了一股暖意中。
“爷能护我多久?”周澜泱若有若无的叹气。
“天长地久如何?”胤禟唇角挂笑。
周澜泱直起身子来,嗤笑一声,道:“这种话你留着去对那刘妹妹讲,我断不相信。”
胤禟还急了,忙问道:“为何不信?”
周澜泱想了想,要怎么给他说明解释呢。
在心头组织了半天语言,周澜泱终是答道:“你这后院会陆续的进新人,你今年十八,十年后也才二十八,到时候后院里的女人怕是装不下,而我那个时候只怕已经老成黄花菜了,你哪里还会将我看入眼去?”
“话不是你这么说的,我额娘四十有一了,照样得皇阿玛宠爱。”胤禟急了眼,甚至把宜妃搬出来说事,力图证明自己对周澜泱绝非说说而已。
只有这时候,周澜泱才觉得胤禟像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她捂嘴一笑,狡黠乌黑的眼睛亮晶晶的,好比天下璀璨繁星,直直扑闪到了胤禟心里去。
“阿澜,爷是真喜欢你。不管今日,明日,今年明年。只要你心里有我,我绝不负你。”胤禟牵住周澜泱的手,像是个丢失玩具的孩童一般。
“我知道今日进来新人你不高兴了,我原本也以为会喜欢看到你吃味儿的样子。”胤禟目光一黯,闪过一阵心疼。声音也浅了些,他抚了抚周澜泱脸颊,道;“可我方才在门前,见你弄玉望月,独等一人的模样,我才知并不想见你如此伤心难过。”
周澜泱心砰砰跳。
“说来也奇怪,以往几次,我从未对任何一个人包括福晋有过这种感受,从未因为妻妾多而对一个女人有过愧疚,可偏偏这次……”
话没说完,纤长的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
周澜泱一笑,柔声道:“我知道了,爷不用说了。”
他拿下她的手,紧紧握住,道:“生在天家,有些事我做不得主,但我可与你保证,自你之后,胤禟心中只你一个。旁人再入不得半分。”
周澜泱心绪大动,心头万转千翻,都只道留下来是命中注定,也是值得的。
她无法改变这个时代,也不能阻拦日后更多女人的可能性,可他却愿意对自己说只此一个这种话。
周澜泱吸了口气,点点头,默默的从袖囊里掏出一枚玉佩塞进了胤禟手心,她眸中泪光闪烁,更有胤禟看不懂的坚定与不悔,只听她低声道:“我也只此一心,愿与君长情。”
…………
翌日,因新人进府,胤禟得了一日休沐,竹华院内,也该是刘氏拜见福晋敬茶的时辰了。
胤禟却还未到。
看见刘氏孤零零的坐在位尾,小心翼翼的盯着自己脚尖,怯懦的模样让完颜琉璃好笑。
“刘妹妹,这意思,昨晚主子爷没在你屋里?”她撑着大肚子,故意问了一句。
果见刘氏脸一红,羞愧的摇摇头,似乎没能让胤禟进屋是她天大的罪过。
“哼,这个周氏也是太过分了,万分不讲规矩。福晋,您真该好好治治她了。”完颜氏甩着绢子,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落了座。
董鄂惠雅招招手,立即有婢女为完颜琉璃端上了蛋奶羹。
“行了,仔细爷听见不高兴你,刘妹妹才进府,日子长着呢,还担心以后没有见着爷的时候吗?”董鄂惠雅端起茶杯,绢子扣在尾指与无名之间,她垂首吹了吹茶沫。
雾气扑在她精致面容上,那头就听守门丫鬟拜倒“给主子爷请安,给周格格请安。”
男人大步流星的跨过来,众人连忙起身问好。
“给主子爷请安。”
周澜泱站在右边位尾的位置,正好与刘氏相对,给董鄂惠雅行了礼。道:“给福晋请安。”
董鄂惠雅一笑,柔声道:“昨个儿你受了委屈,还要伺候主子爷想必累着了,快坐吧。”
周澜泱自知她用意,甜甜一笑,行了个礼,兀自坐下了。
接着,刘氏给胤禟与董鄂惠雅奉茶,恭敬的跪倒在地,浅声吟哦,“妾身给主子爷请安,给福晋请安。”
董鄂惠雅接过茶,递一杯给胤禟,望着胤禟端着福晋温善贤惠的架子,道:“爷看给点什么赏赐?虽然昨晚未侍寝,但也是新嫁娘。”
周澜泱弯唇一笑,这个董鄂惠雅,明里暗里都在撺掇着刘氏记恨自己呢!
不过她可不在乎,胤禟昨晚就是清漪院歇的,又如何?脚长胤禟身上,她能管得了?
“福晋安排吧。”胤禟接过茶喝了一口,这才正眼瞧上了刘氏,道:“抬起头来,昨日天暗,爷都未瞧见你模样。”
“是。”
刘氏叩了个头,缓缓支起身子来。
胤禟脸色没什么变化,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可董鄂惠雅与完颜琉璃都看的分明。
胤禟的眼里,可没有当初见到周澜泱时那种惊为天人的惊艳感。
“往后在府里有什么事大可与福晋禀报,福晋宽厚,其他府邸多的严苛规矩,她都未设立,你要尊重她。”胤禟放下茶碗,言语中将董鄂惠雅抬高了几分。
好话谁都爱听,虽然这话里没几分真心。
董鄂惠雅将自己那杯茶捧在手里,笑盈盈的说道:“主子爷说的是,既然有缘,咱们往后就是姐妹,好好伺候主子爷,早日开怀,为皇家开枝散叶便是大功德。”
“是,妾身记得了。”刘氏又叩了个头。
“起来吧。”董鄂惠雅招招手,秋音捧来一盘子首饰,端给了刘氏。
“还不知刘妹妹闺名?”
董鄂惠雅又问。
“妾身闺名兰心。”刘氏始终半垂着头,声音也很轻很轻。
“兰心……”董鄂惠雅复念了一遍。
胤禟皱了皱眉,还未开口,董鄂惠雅便侧过身子,贴着他,道;“这个兰字可是犯了周妹妹的名讳了,爷看是不是另赐刘妹妹个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