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你看看。”
掌柜的说着话,从架子上摸出一枚盒子,那盒子上沾了些灰,且模样简陋,绣儿瞧着,不由出声道:“这能是什么好东西?格格,咱们还是去如意馆吧。”
“哼。不识货。”
那掌柜的嗤了绣儿一声,没好气的把盒子摔到桌上,嘲讽道:“那如意馆里的东西贵是贵,却就不见得真好啊,专坑你们这种钱多的没处花的主儿。”
“你!你放肆!你知不知道如意馆是谁……”绣儿瞪着眼,斥责掌柜的胡说,气愤的要跳脚,却被周澜泱不急不缓的拦了下来。
“先生这话,我也是认同的,俗话说大隐隐于市,好东西藏的深呐。”周澜泱笑吟吟的说道。
说着话,她取出盒子里的玉佩来,竟然是对玉,一炔刻琴,一炔勾瑟。
质地致密细润,坚韧无比,颜色晶莹剔透,温润淡雅。果是极品。
周澜泱抚着玉佩,轻声道:“我要随心佩,先生如何给对佩?”
“既是随心,对佩又有何妨?姑娘莫要介怀。”掌柜的大喇喇的伸出手来,嚷嚷道:“姑娘若不喜欢早该推了,却反复琢磨,分明也是很满意的。”
周澜泱心里确实喜欢,被点穿了心思,有些小小的尴尬,便答了声谢,问了价。
“五十两。”
掌柜的满不在乎的答了一句。
“五十两?你抢钱啊!”绣儿暴跳如雷,拉着周澜泱便要走,“小姐,咱们走,这人把咱们当傻子。”
“临江之畔,璞石无光,千年磨砺,温润有方”
周澜泱把玉放回盒子,递给绣儿,道:“好东西,五十两应算先生贱卖了。绣儿,给钱。”
“小姐……”绣儿不情不愿的给了钱。
“你知我这是好东西?”掌柜的眼一亮,万分欣喜,竟从里头走了出来。搓了搓手,对周澜泱说道:“这玉可是我前些时候去云南淘回来的,云南擅好玉。”
“先生如此懂行,何故将店开到家里,如此偏僻,岂不耽误先生一身本事?”
周澜泱当然知道云南擅产玉,对于古玩她可是有心得的很。
“话这么说,可谁不知道,京城里的古玩玉器、珠宝首饰生意都被如意馆给垄断了,哪里有咱们的活路,罢了罢了,也就只能糊弄那些不懂古玩的蠢人,活该被讹钱。”掌柜的愤愤不平。
绣儿气鼓鼓的瞪了掌柜的一眼。
周澜泱却是轻笑,慢慢说道:“如意馆做的是赚钱的生意,当然以利图,先生做的是技艺生意,辩宝识珠,以行会友,不必与如意馆相比。”
掌柜的一愣,才回神这女子或许不是单纯为了来买东西那么简单。
“姑娘此话何意?”
“没什么。今日认识先生也是缘分,得此好玉,多谢了。敢问先生尊姓大名,我那儿还有些好东西,改日带来请先生品品?”
“鄙人姓何,单名一个照字。”
掌柜的微微躬了躬身子,对周澜泱拱手道:“姑娘是个懂行的人,期待姑娘再来。”
周澜泱笑了笑,微微福了个身,在绣儿搀扶下,出了这宅子。
“格格。五十两,您就买了这个东西,如意馆里要多少有多少……”绣儿嘟着嘴,翘起的样子都快挂起油壶了。
周澜泱打断道:“这东西在如意馆,起码得上千两,这个玉好得很,重要的是寓意好,爷会喜欢。”
原来,是要送给胤禟的。
突然说漏嘴。周澜泱脸色一红,眼底闪过一丝羞赫,绣儿坏笑道:“哦,原来是要送给九爷的,真是郎情妾意啊。”
二人一边走着,到了午膳时候了,绣儿才问:“格格,饿了吧?咱们回去了吧。”
周澜泱点点头,与绣儿一道往右走,准备抄近道回府。
二人从后门便悄悄进了去,路过膳房时,却见里头热闹的很,老铁亲自掌勺正忙的满头大汗,他几个徒弟也都是正裹着汗巾擦了汗,草草的同他打了个招呼,便又各自忙去了。
“今日府里有什么事吗?”绣儿好奇的嘀咕了一句。
周澜泱回道:“或许爷有什么宴请吧。”
周澜泱没将此当做一回事,老铁抬头时却正好看到路过的她,连忙使人去叫住她。而后把勺子丢给了徒弟,屁颠颠的跑了出来。
“给周格格请安。格格身子可大好了?”铁六贵关心了周澜泱两句。
周澜泱笑着点头,道:“落水伤寒罢了,没什么大事,老铁,有什么事你直说就是了。”
“嘿嘿。”老铁暗搓搓的兴奋,挠了挠脸颊,道:“这不今晚主子爷有宴请,福晋吩咐了,说是一点要拿几道别府做不出的点心来,奴才倒也学了周格格两样好的,不过不是一段时间都没新意了……”
好家伙,偷师学艺还如此明目张胆,众目睽睽的,也不怕别人说他这个掌勺名不符实!
周澜泱噗嗤一笑,手一挥豪爽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正好今儿没事儿,午膳用过我来膳房亲自做两道,你学个样,保准一瞧就会!”
“那就真是多谢周格格了!”老铁喜滋滋的道了谢,这才转身回膳房去忙了。
当察觉这场宴会的不同之处时,周澜泱已在膳房里挽着袖子做了两道点心成品了。
一道糯米椰蓉团,一道水果凉糕。
放在现代不过就是雪媚娘和钵仔糕,可这会儿原材料可比不了现代,因地取材做出来的模样也不难看,味道也不错……
周澜泱舔了舔手指上用来充作椰蓉的饴糖丝,满意的啧了一口。
此时已快到了晚膳时候了,周澜泱在膳房里待了大半天,忙活完才想到今日还未与胤禟见过面,心头还有些想法想与他谈谈呢,她解开腰上的围布,往后一甩就摔到了老铁头上,老铁手一捞,道:“格格可是要去前院了?可否替奴才瞧瞧,宾客到齐否?问福晋一声能否先走甜点?”
“前院?”周澜泱疑惑的皱了皱眉,“我不去前院,今日是何宴会我都不知道呢。”
“那……”老铁脸色一下变的有些奇怪,便含糊道:“那奴才另使人去,今个儿辛苦格格了,明日奴才定有厚礼送上。”
周澜泱大气的摆摆手,道:“好说,好说。”
秉着一颗公益心的周澜泱做完甜品,享受了铁六贵的狗腿阿谀,哼着小调喜滋滋的往院里走,耳边却听到些小话。
‘看她还能得意多久。’
‘就是,听说这次这个可是宜妃娘娘亲自相的……’
‘算起来还是九爷的表亲呢……’
周澜泱有些疑惑,看了她们几眼,才推开了清漪院的门,嚎道:“绣啊,累死老娘了,快别绣帕子了,倒杯凉水出来……”
周澜泱往躺椅上一摊,两脚一踢,将花盆底甩了老高。
胤禟从屋内走出来,正瞧见周澜泱翘着二郎腿在抖脚,闭着眼睛正烦躁的扯衣领。
那晚在他怀里哀声呢喃的人仿佛与眼前的,绝非同一个。
胤禟失笑,走了过去。
“去哪儿野去了?”
听见这声音低沉却温润,周澜泱睁开眼,与低头俯身的胤禟正四目相对,她眨了眨眼,然后立刻起身,赤脚下了地。
胤禟以为她要请安,刚要开口说不要。却不料……
周澜泱双手一伸,紧紧的抱住了他。
“爷。”周澜泱顿时委屈极了,声音都更咽着。
胤禟不解她的委屈从何而来,但还是柔声劝道:“怎么了?”
周澜泱扒在他怀里,想到几日时间,自己已经再无回头路了,希望全数破灭之后,此生此心都吊到了这个男人身上,她心里又酸又暖,又复杂,亦有对未来无知日子的恐惧。
“爷往后要好好待我,对我好。”周澜泱的声音闷闷的传进胤禟耳里。
胤禟喜欢她撒娇,笑道:“好。”
“主子爷,宾客都差不多到齐了,您也该过去了。”
前院的太监来找人。
“对了,今日有什么贵客吗?膳房忙活了好久,我还去做了两道点心呢。”周澜泱掰着指头介绍给胤禟听,“一道糯米团子,一道……”
“你不知何事?”胤禟声音很轻,细听之下竟有一丝无奈。
周澜泱老实乖巧的摇头。
胤禟笑了笑,刮了刮她鼻子,道:“待会儿你过来就知道了,八哥他们应该都到了,我先过去了。”
“恩”周澜泱点点头,看胤禟走远,才进了屋取出今天买的玉佩,想着什么时候给胤禟比较合适呢……
她甚至还打了好多腹稿,脑补着要如何借这玉佩向胤禟表白一下,顺便暗搓搓的告诉他自己为了他可是牺牲了很多很多呢!
可当她步入大花园时,立即停止了自己这一无异于傻逼的行为。
原这晚宴开了七八桌,不止自家那几个,其他府的女眷也坐了两桌,个个珠光宝气,金银锡赐,再扫一眼靠中心点的那桌,周澜泱都认得,是那些龙血凤髓,团团围着正不知说起什么,哈哈大笑着。
而主桌,坐着个身着大红旗装,小翅旗头上对插着金步摇,那金闪闪的绺铢刺的周澜泱眼疼。她旁边坐着的正是胤禟,面色和煦,眉带笑意。
“呵……”周澜泱深深呼了口气,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绣儿低着头,内疚道:“奴婢也是先前主子爷过来才得知的。”
那董鄂惠雅竟没差人来告诉她,怕是想等着看自己突见此景会不会与胤禟闹上一场。周澜泱冷笑一声,转身便走,道:“回院儿去。”
“格格……”绣儿小跑两步拉住她胳膊,小心翼翼的劝道:“连那兆佳格格都来了,您不过去怕是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周澜泱不耐烦的抽出胳膊,甩了甩手,满不在乎道:“若是主子爷或福晋问起,就说我病了,昏了,疯了,死了,怎么都成……”
“那……”绣儿知道周澜泱心里不高兴,可这皇子后院,哪家不是如此。
她忽然想起,周澜泱才进府时,那个兆佳氏也是如她这般的,这不,时日长了,习惯了便好了。
“您回院里去,也没其他吃的给您啊。”
“去膳房弄点生肉,咱们烤肉吃。”周澜泱越走越快,甩下一句话,人已走出老远。
绣儿跟了上去,那转角阴影下。缓缓走出个人来,瞧着越来越远的背影,意味深长的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