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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寒料峭,过年余热尚未褪去,又迎来喜事。

正月初十的前一天下午,季国公府的人来到易国公府为易凤栖做大婚之日的打点。

皇宫规矩严苛,易凤栖又是要做皇后的,自然不像是寻常人家那般,拖着红妆十里嫁去夫家。

明日要从哪里入宫,如何受百官朝拜,接受诏书,金册金宝等皆有讲究。

“明日礼部尚书陈大人,左侍郎佟大人为正,副迎亲使者。”

易凤栖小舅季行舟喝了一口茶,对易凤栖说道,“按照旧制,皇帝大婚,不必亲自来接,礼部商讨此事时,陛下说以民间旧俗,亲自迎娶,所以明日陛下也会过来。”

季敛也点头,“宝珊的祖母,鲁王妃与户部尚书之妻明早也会过来和我娘一同给你做送行之前的准备。”

鲁王妃和户部尚书的妻子皆是德高望重的长辈,也就只有皇帝大婚,才能请得动她们了。

易凤栖这几日成天听这事儿,自然熟悉流程。

大婚的程序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差明日了。

“他明日登基还能来接我?”易凤栖这倒是没想到的。

易凤栖并不会在意周鹤潜来不来接她,毕竟她本身就没有什么仪式感。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足够了。

“是,礼成之后,你与陛下二人一同前往登基大典,受百官朝拜。”季敛一本正经的说道。

他现在还是不适应喊易凤栖皇后娘娘。

易凤栖撑着脸,点点头,“好吧。”

“那我今日能在表姐家休息吗?我明早一定能起来为表姐送行!”季轻然表现得很是激动。

“你别给表妹添乱。”

季敛说完,就被他娘一巴掌拍了下去。

季敛:“……”

“都住下来,易国公府大得很,院落也多,就算外祖与外祖母来了也够住。”易凤栖利落说道。

国公夫人看着她,眼底含笑,“府上没有太多长辈,你舅舅多操劳也一些也是使的。”

季行舟几个男子也不好多在正房待,说完事项之后,便出去了。

国公夫人让季轻然带易随玩儿,她则拉着易凤栖往屋里走。

“你娘不在,家中没有人教导你夫妻敦伦之事,我就只能越庖代俎了。”国公夫人面上还有些红,她女儿尚未出嫁,因此还是第一次与人说起这等私事。

她从宽大袖袍之中取出了一个用锦布包裹的东西,放入易凤栖的手中。

“个中滋味唯有自己去探索才是,我自无法多加细说。”

易凤栖摸着锦布里头的东西,明白了国公夫人对她说的是什么了。

她有些无言以对,只能哂笑,“有劳舅母了。”

国公夫人怜惜她孤苦,摸摸她鬓边的头发,说道,“皇宫不比易国公府自在,你要是受了委屈,也难与他人说。”

“雯婆婆随我一同入宫,身边几个大侍女都各有才学,舅母也不必担心我受委屈。”易凤栖耐心地回答。

易凤栖身边人才并不少,懂医,懂武,有才学的侍女都在她身边照料,雯婆婆更是一个非常合格的人事调动的领导者。

易凤栖压根不缺人。

若是周鹤潜当真对她不好,她想离开,恐怕天王老子也不可能拦得住。

“那就好,那就好。”国公夫人还算安心。

毕竟周鹤潜对易凤栖相当的好,还特地将登基之日与大婚之日放在一起,足可见他对易凤栖的重视程度。

易凤栖与国公夫人说完话之后,从房间出来,看着易国公府喜气洋洋几乎比过年时还要热闹的场景,她面上露出了些微笑。

说到底,她与周鹤潜之间的婚姻,是从所有人的祝福中开始的。

且不说未来,人自要活在当下才好。

易凤栖调整了心态,自是与众人一起说笑欢乐。

临到晚上,大家一起用过饭后,易凤栖想了想,去了隔壁的宸王府。

这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周鹤潜已经去了皇宫休息,这儿自然没有人。

她看着这么好的院子,心里还有些可惜。

本来她与周鹤潜的大婚应当在这儿办的。

易凤栖刚才房上下来,就看到准备搬梯子的周鹤潜。

他身上穿着浅色的衣衫,周围没有什么灯火,唯有皎洁月色洒落在他身上。

清浅朦胧的薄寒雾气萦绕在他身边,看上去就像是落入凡尘的谪仙。

周鹤潜看着突然从墙上跳下来的易凤栖,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过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易凤栖颇为好笑地看着他,“不是你说大婚之前不能见面吗?”

二人从过年后,就没有再见过面了,周鹤潜那日还颇为严肃地对她说,“大婚之前不能见面,所以只能先忍忍了。”

易凤栖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地进宫,周鹤潜又忙,忍了几日,好不容易快成亲了,他前一夜这又来了。

周鹤潜面上有些尴尬,但很快就掩了下去,说道,“谁说我是来看你的,我是找儿子。”

易凤栖双手环胸,一副“我就看你演下去”的表情,显得十分欠打。

周鹤潜和她僵持了半天,最后无奈认输,“好吧。”

抬起脚步朝她所在方向迈近几步,周鹤潜低声叹了一口气,“栖栖,我有些心慌。”

“成亲了,你心慌什么?”易凤栖放下手,问他。

“这几日一直做噩梦,梦见你忽然不见了。”他眼底全是对她的爱恋与忧思。

“我还梦见你去了一个看上去光怪陆离的世界,身边皆是……”周鹤潜思考了许久,才勉为其难地说,“皆是模样出众的年轻小生。”

易凤栖:听着这描述怎么这么熟悉呢……

她心中这般想,面上却半点不显,抬手摸摸他额头,“你别瞎想就是。”

周鹤潜看着她漂亮的桃花眼,心中终是安稳了一些,又很快问道,“你试霞帔了吗?怎么样?合不合适?”

“不……你先别告诉我,我明日就能瞧见了。”

易凤栖刚想回答,周鹤潜就立刻制止她。

易凤栖:“……”

他显然是很紧张的,拉着她说东说西,没个重点。

易凤栖忽然捂住他的嘴,将他往暗处带。

“小声点,有侍卫过来巡逻。”

易凤栖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

周鹤潜好几日没有与她亲热过,本就心心念念明日的大婚,现在骤然闻到她身上令人陶醉的味道,他不由得多了几分心猿意马。

喉结滑动,周鹤潜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哪里管得了有没有侍卫来,他拉住她的手,将其带到易凤栖的身后,按着她的腰肢,将她压向自己。

易凤栖扬起眉梢,“胆子大了?”

“想你想得紧。”他像是某种金色长毛大型犬一样,在她身上轻蹭,声音清潺悦耳。

易凤栖看了一眼从路边走过的侍卫,在周鹤潜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满足了周鹤潜的相思之情。

豁然贴到那柔软双唇,周鹤潜只觉从头到脚都被净化了一般,浑身都透着舒畅。

她浅尝辄止,抬手不温柔地揉着他的后脑。

易凤栖的声音之中也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欲,“今日舅母给我送了两本避火图。”

周鹤潜心口剧烈的一颤。

她的嘴擦过周鹤潜的脸,落在周鹤潜耳边,轻轻撕咬着他的耳垂,“明日不如看看是陆知尧给你的避火图好用,还是舅母给我的好用?”

周鹤潜的呼吸都变得重了几分。

他沙哑地应了一声,“好。”

紧紧抱了她一下,周鹤潜松开,眼眸却仍旧深深缠着她,“且在等几个时辰。”

只要过了今晚,易凤栖就是他真正的妻。

上穷碧落下黄泉,谁都没有办法将他们再分开。

易凤栖看着他离开,唇角的笑一直没有落下。

正月初十,寅时(凌晨三点)。

易国公府忙碌了起来。

易凤栖本身就没有睡多久,听到外头的声音之后,便起来了。

早食不宜多,易凤栖用的饭还不能填饱肚子,东西就都被撤走了。

雯婆婆在一旁安慰道,“小姐,霞帔都是贴身做的,饭食不可用太多。”

易凤栖咂咂嘴,“行吧,拿给我端杯茶。”

雯婆婆笑着点点头,依言将热茶端了过来。

紧接着,侍女们便有条不紊地将凤冠霞帔为易凤栖穿上。

鲁王妃,户部尚书之妻与国公夫人开始为她绞面,上妆。

鲁王妃含笑地看着花镜中容颜绝艳的易凤栖,说道,“皇后娘娘好颜色,老身如今要恭贺皇后娘娘大喜了。”

“多谢皇伯娘。”易凤栖唇畔带着笑,放下凌厉之感后,眉眼着实让人惊艳。

一身正红夹蓝色的皇后霞帔,这正红颜色将她衬得肤白似雪,将她衬得愈发华贵。

外头站着易青云,他身上也穿了相当打眼的颜色,整个人看上去都十分有精神劲儿。

他又是高兴又是忧伤,站在那儿,颇有些孤零零的感觉。

卯时一到,外头便唱道:“红妆带绾同心结,碧树花开并蒂莲,一对璧人留小影,无双国土缔良缘,交杯玉液飞鹦鹉,乐奏瑶池舞凤凰,两心相映手相牵,一生一世永相连。”

易青云听到这唱词,便知皇帝迎亲的队伍到了。

周鹤潜一身正红冕服,衬得他愈发芝兰玉树,这一路而来,不少百姓皆感叹于新皇的容貌。

现在是大喜之日,所有百姓都能到路边去观礼,这一路洒向百姓的喜物足有几千两。

周鹤潜心脏跳动极快,面上也因为那唢呐与笙吹响的喜嫁而露出些微红晕。

他今日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澄澈的茶色眼眸仿佛装满了星辰。

直至抵达易国公府。

礼部尚书念了婚词,又过几道礼,才能应新妇出门。

周鹤潜看着易凤栖以手执扇,一身与他颜色相同的霞帔,一步一步朝他走来,他心口就像是点燃了数朵烟花,炸得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单单这么看上一眼,周鹤潜的心神便失在了她身上。

好在周鹤潜身边还有季敛。

季敛看着周鹤潜愣神,低声咳嗽把周鹤潜的心神给唤了回来。

周鹤潜敛了情绪,等到易凤栖走到他面前,他才说道,“皇后可与朕同行否?”

易凤栖另外一只手朝他伸过来。

就表示可以。

周鹤潜抓住她伸来的那只手,牵着她走出易国公府的门,送往凤辇。

“皇帝皇后大婚喽!”

“皇帝皇后大婚喽!”

“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长长久久!子孙绵延!”

百姓之中不乏有雀跃之人,高兴的在里头呼喊着。

没多久,这些声音就传遍了整个国都。

百姓们看到皇帝与皇后的圣驾走到这儿,他们心中不禁涌起激动的情绪。

“这还是小老头第一次见皇帝亲自迎接皇后回宫!小老头我此生也算是无憾了!”

“恭祝皇帝皇后大婚!”

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之中喊了这么一句。

其他人似乎有所感应一样,纷纷跪拜下来,喊道,“恭祝皇帝皇后大婚!”

满街皆是百姓们自发做的一些喜字,道路两旁被人流拥挤,齐齐跪下来的场面,一眼看过去,极为震撼。

周鹤潜握着骏马的缰绳,他扭头看了一眼凤辇。

易凤栖必然也听到了百姓的欢呼。

他们在为他和她的大婚而感到高兴。

似有所感,易凤栖的扇子挪开了一些,就像以往的无数次,和他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隔着扇子,二人皆笑了出来。

一切想说的话,都在不言之中。

周鹤潜从来都不知道能与一人心意相通,竟能是这般令人欢喜之事。

身后,是百里仪仗,飘荡着火红色,经久不息。

巨典煌煌庆大婚,金吾不禁放诸门,忽传纸价高丽贵,一色花衣唱宫门。

周鹤潜与易凤栖一起进入宫门,祭拜天地,大婚礼成。

易凤栖自然是入住中宫。

皇帝大婚,自然不可能有人敢闹洞房,更何况他一会儿还要带易凤栖去参加登基大典。

一旁礼部尚书唱了却扇诗,周鹤潜方才走过去,将易凤栖掩面用的扇子拿开。

紧接着,周鹤潜便看到了易凤栖如今的全貌。

正如他所想的那般,红色配极了她。

那火焰一般的红,都压不住她整个人,仿佛这颜色天生就是为了映衬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