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亚金融危机尚未开始,国内就接二连三爆出坏消息,几家之前显赫一时的企业纷纷陷入困境,首先是刚刚在装垫儿台标王竞标中豪掷三亿蝉联标王的秦池酒业,这家企业刚刚被评为“中国企业形象最佳单位”,姬长孔高高兴兴的来京城领奖,没想到却挨了当头一棒。炓
《经济参考报》刊出一条爆炸性新闻,该报记者经调查发现,秦池在山东的基地每年只能生产3000吨原酒,无法满足市场的翻番增加,因此,该厂从四川的一些酒厂大量收购原酒,运回山东后进行勾兑,这就是赫赫有名“川酒入鲁”事件,这件事对中国白酒业布局的影响仅次于朔州假酒案,如果不是这件事,酒业大省山东或许也会拥有一家全国十强品牌,不至于被贵州、四川、江苏、陕西山西等省份抛在身后。
该文详细描写了记者调查的经过,他们找到了向秦池供酒的四川企业,还看到了被吹嘘是中国最先进白酒罐装线的实际现状,“秦池的罐装线基本是手工操作,每条线周围有十多个操作工,酒瓶内盖是专门由一个人用木榔头敲进去的。”
这篇报道如闪电一般飞速传遍全国,被无数报刊转载,此时的企业完全没有危机公关意识,一直被媒体高高吹捧着的姬长孔根本不知道如何应付这样的局面,他唯一想到的办法是派人到报社做公关,表示愿意出数百万元“收购”这组报道,然而这些工作在报道刊登之前或许还行,一旦变成白纸黑字就不可能了。
秦池酒的销量直接腰斩,自觉上当的消费者直接抛弃了秦池酒,白酒这东西很少有人独自一人在家慢慢品味,绝大多数都用于社交场合,以前他们喜欢秦池酒是因为名声大,毕竟是上过装垫儿台的么,在饭桌上拿出来也有面子;现在倒好,直接爆出了造假的传闻,这下甭管秦池酒到底好不好喝,谁要是在饭桌上拿出来肯定丢面子,如此以来自然就没人愿意买了。
姬长孔陷入危机之中,而同样郁闷的还有谭希松,她甚至还给李耒打来电话发牢骚,“秦池酒搞出这样的事儿,把我们也连累了,我们好不容易才把标王的牌子竖起来,现在倒好,秦池酒前脚刚拿下标王,后脚就曝出这样的事情,我们还得按照合同继续给他们打广告,你说这算什么事儿?《经济参考报》也真是的,他们这文章准备的不是一天两天了,就不知道早点给我们透点风声?我要是知道秦池造假,怎么也不会把这个标王给他们!说不定他们就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呢!”
李耒没有回应最后的话题,这话他不方便接,因为惠农也在纸媒上打广告呢,这些年随着电视媒体的飞速兴起,纸媒的影响力不断下降,要说纸媒对电视台没意见那是不可能的,虽然大势不可违背,但要是有机会给电视台上上眼药,相信好多报刊杂志都愿意干,秦池的事儿说不好就是这样。
“从新闻报道的角度来说,《经济参考报》做的完全正确,毕竟媒体有监督的权力,发现不好的社会时间就得曝光,这也是维护消费者的权力么!”不管《经济参考报》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人家这篇报道肯定没错,不仅没错还得大加表扬,如果这样的报道能多一些,现如今的食品安全问题肯定能好不少。炓
“而且我觉得这对你们也是一件好事儿!”不等谭希松回应,李耒就接着说道,“说实在的,去年标王竞标结束之后,我公司的人回来给我说,也把我吓了一大跳,上次还只是六千万的广告费,原本我觉得吧,今年翻倍涨成一亿多,明年再翻变成两亿多,谁想到这次就直接乘以五倍还多,变成了三亿二,实在是有些太过热了!现在的经济水平和企业发展规模还撑不起这个价!降降温也好!”
“哎,我事后想想也觉得有点太热了,但总不能放着到手的钱不拿吧?台里的领导也不答应啊!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关键是怎么弥补?”谭希松被这件事搞得很恼火。
“秦池的广告费打了没?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要是没啥特殊变化的话,今后的广告费他们估计是拿不出来了!看看是不是能用这个借口把合同给取消了?然后找个替补,价格肯定不如秦池,但有总比没有的好吧?”李耒突然觉得,或许可以让完达山捡这个便宜。
之前没让完达山去拿标王一来是因为知道今年秦池会放个大卫星,完达山可拿不出三个亿来,而且也不划算!二来是完达山还没有完成整合,还用不着这么大力度的广告。
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秦池第一笔广告费肯定已经给了,装垫儿台还得给人家放一段时间的广告,而在这个时间里,中粮那边的草场和惠农出钱兴建的新厂房肯定有完工的,等到产能扩大的时候,就不愁打出去广告却没产品可卖了!而且这时候的广告费肯定比秦池出的低得多!
“到时候再看吧!只要他们还能给钱,那怕是晚点也没关系,毕竟我们要考虑长远一些!”谭希松还是很珍惜标王的牌子的,不能给那些潜在广告商留下落井下石的印象,当然,秦池问题的严重性也是一个方面,他们现在曝出的只是从四川买酒进行勾兑,要是跟朔州假酒案一样喝死人了,那肯定第一时间就给停了。
“等今年年底再招标的时候,可以设置个门槛,先查下竞标企业的经营状况,给他们设立一个类似最高出价的标准,秦池上一年才卖了六个亿,这一年就拿出三个多亿来打广告,这肯定是不符合企业发展规律的!”李耒想到了今年的标王得主——爱多vcd,这家企业也跪了。炓
连续两届标王都出了问题,对标王的影响很大,等98年之后,装垫儿台就开始淡化标王的概念,中标金额也是一降再降,步步高拿下后两界标王的价格只有1.59亿元、1.26亿元,比秦池低多了,到2000、2001年的时候,娃哈哈拿下标王更是只花了2211万元和2015万元,或许到这时候才是完达山入场的最好时机,那时候完达山肯定已经完成了改造,而且正好遇到乳业高速发展的时机,花个几千万拿下标王绝对合适。
“我回去琢磨琢磨吧!”谭希松回复的很是敷衍,装垫儿台能不知道企业砸天价竞标标王不一定是好事么?肯定知道啊,但谁能放着几千万上亿的钱不挣,非要给自己设置限制?
除了秦池,此时的史玉柱也快无力回天了,年初的时候,就有大量供货商、债权人在媒体记者的注视下来到巨人公司讨债,关于巨人倒闭传闻几乎每天都可以在报纸上看到,等年底的时候,背负着两亿债务的史玉柱伤心地离开了珠海。
此后几年时间里,一直有青年给他写信,一位浙大的大学生在信里这么说,“史玉柱你必须站起来,你知道吗,你的倒下伤害了我们这代人感情!”
毕竟史玉柱此前可是被大学生们视为仅次于比尔盖茨的创业偶像,但在李耒看来,那个有资格担任大学生青年偶像的史玉柱,在他放弃汉卡,该做保健品的时候就已经倒下了,毕竟一个依靠自己的技术做出高科技产品从而赢得财富的企业家,和一个坑蒙拐骗的商人完全是两回事,想来大学生崇拜的也不会是后者。
保健品行业经历了前几年不正常的辉煌后,今年终于崩盘了,三株深陷虚假广告官司无法自拔,同时盲目扩张让三株的规模扩大到十五万人,现如今的中国,除了铁道部门等少数超级国企之外,没有一家企业拥有管理十五万人的能力,三株自然也不例外,这些员工一层一层的哄骗,三株管理者也无从分辨,再加上一起意外的吃死人案子,让三株迅速走向衰落。
太阳神的崩盘则源于对大宇模式的效仿,他们把太多资金和精力用在了自己不熟悉的项目上,而这些项目几乎无一成功,亏损迅速从一千多的扩大到一个多亿,这家也因此企业彻底没落。炓
沈阳飞龙、亚细亚商城还有李耒此前说过的红高粱快餐,都和上述几家企业一样,成了一闪而过的流星,他们都有着辉煌的瞬间,却无法让这个瞬间延续,致命的缺陷让这些企业无法跟上时代的步伐,只能被淘汰。
当然,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如今的中国商界就好像是热带雨林一样,枝繁叶茂的大树倒下了,更多花草树木又冒了出来,它们贪婪地争夺着原本属于这些大树阳光、空气和养分,然后迅速膨胀,再像之前那些大树一样,在不同的危机中倒下,只有少数才能成长为参天巨木!
为这些企业提供养分的除了那几个倒下的大企业之外,更重要的还要数企业产权改革,诸城考察的结果逐渐发酵,到现在终于形成了较为统一的意见,那就是继续深化国有、集体企业产权改革,通俗的来讲就是国退民进,除了一些关系到国家经济命脉和民生稳定的重要领域会依旧由国家掌控之外,其它领域都会逐步放开,非公有经济的地位进一步提高,从仅仅是对国有经济的补充变成了国家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
但是就跟之前许多次一样,许多有心人钻空子的机会,管理层收购、员工持股、破产清算等手段层出不穷,估计王光兴看到这些肯定会非常后悔,如果他当初不招惹李耒,耐心地等上两年,他就能把椰树变成自己的了。
这场热潮从今年开始,一直持续到2003年才告一段落,在这五年多时间里,许多人抓住机会实现了阶层跃迁,从拿死工资的企业管理者,变成了大老板,而与之对应的则是数以千万计工人的下岗。
这几年读书的孩子估计对这段经历有着异常深刻的印象,尤其是那些跟厂领导家孩子在一个学校读书的,可能读小学的时候他还和厂长家孩子穿的差不多,对方的条件肯定比他好,但也不至于有阶层上的差距,放学后俩人还能一起回同一个大院儿;然而等他们一起升入初中的时候,厂长家的孩子都已经开始穿进口服饰,口袋里随便一掏就是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而工人家的孩子生活却是越发困难,很多人连学费都交不起了。
至于回家,俩人也不在同路,工人家的孩子继续回愈发破旧的大院儿,厂长家的孩子很多都已经开始住别墅......等上高中考大学的时候,工人家的孩子努力学习考上个好大学,想着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不想厂长家的孩子已经拿到了外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炓
李耒无力改变这些,而且他也知道,旧有的经济体制确实已经不符合时代发展的需求,注定要有人做出牺牲,只是他无法释怀的是,为什么大多数变革中,牺牲的总是农民、工人这些最脆弱的群体呢?
他先所能做的就是,和许多王光兴一样的人赛跑,赶在他们前面拿下更多的企业,起码惠农是认认真真想要把企业做好的。
有了之前多次锻炼,惠农的团队现在收购企业是越发地专业和熟练了,而各个地方政府也非常欢迎他们去收购,因为好多人也害怕背上导致国有资产流失的罪责,而惠农出价一向公道,把企业卖给惠农,远比卖给其它人要好。
惠农此前在收购企业的时候看似多花了一些钱,被好多人老板笑话,说他们是冤大头,而现在,这个冤大头得到了更多的机会。
不光是外地的政府找,就连河阳本地政府也找到李耒,“李董,你干脆把化肥厂给收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