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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红日渐渐西斜,天色昏沉下来,但是美稷城内仍然是一副剑拔弩张的姿态,仿佛一言不合便又会引起一场大战。

潘凤怒目圆睁,盛气凌人地大喝道:“若不是我冀州军拼死攻城,你们这些西北蛮子如何能进这美稷城?现在居然还敢跟我们来抢东西,真是岂有

此理。本将限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若是还不肯退出仓库,休怪本将不讲情面!”

“滚出去!”

潘凤身后的五千余冀州军山呼回应,声势骇人。

冀州军的对面,韩馥目光阴晴不定。平心而论,他并不惧怕潘凤的冀州军,步卒在面对骑兵的天生便是劣势,可眼下两军混杂在城中,地势狭窄,

并不利于骑兵驰骋,若是混战起来,没有速度的凉州铁骑很可能会吃大亏。

若是其他事,以他黄河九曲的脾性,未必也不能暂时容忍,但潘凤公然叫嚣他手下的士卒为西北蛮子,还威胁凉州军在一炷香内退出仓库,这做法

已经不是他韩遂能不能忍的问题了,而是对整个凉州大军的侮辱。冀州军如此咄咄逼人,若是韩遂就这么怂了,那他威信何在,以后还如何带领这群骄

兵悍将?

所以说,到现在为止,已经不是他韩遂想不想忍的问题了,而是潘凤在逼韩遂和他争锋相对。

韩遂冷笑一声,但还是颇为克制道:“潘凤将军,这么说便过分了吧?”

“过分?呸。”潘凤不屑地啐了一口,道:“本将已经很客气了,别他娘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

韩遂闻言瞳孔缩紧,嘴角狠狠抽搐一下,眼中满是怨毒,一咬牙便要翻脸之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急促的大喝:“住手,都住手!”

潘凤和韩遂同时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只见田丰在数十骑亲卫的护卫下疾驰而来,隔着老远便大吼道:“两位将军稍安勿躁,在下有紧急军情禀

告。”

“紧急军情?”

韩遂和潘凤两人同时开口,却又同时瞪了对方一眼,不再多说。

田丰跑到近前,喘息两口,急道:“适才斥候急报,在美稷城南百余里的地方发现了大量张扬军的斥候,在下以为,张扬的大军很可能已经来到了

附近。”

“张扬的大军?”

潘凤面露惊恐,这才想起美稷城虽然被攻破,但张扬的大军却一直不曾出现,再加上上次他支援刘虞之时被张扬大败的情形,潘凤不由激泠泠打个

冷战。如今张扬回转,大敌当前,确实不是和凉州军翻脸的时机,想到这里,潘凤的脸色顷刻间缓和下来,高举的右臂往下一压,身后高举刀枪,弯弓

搭箭的士卒们纷纷收起了他们手中的兵刃。

韩遂也安抚住麾下愤愤不平的士卒,示意将刀剑回鞘,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最后还是人老成精的韩遂率先开口道:“潘凤将军,田丰先生,既然张扬的大军回转在即,大敌当前,不如暂且抛下纷争,你我两军分别把守四门

,待击退张扬大军之后,各按军功大校来分配城中的粮草、女人,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潘凤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清楚此时不是内讧之时,爽快答应道:“好,便依韩遂将军之言。”

韩遂道:“既然如此,东北两门由我军把守,西南两门由冀州军把守,如何?”

潘凤还想说些什么,田丰率先应道:“如此甚好。”

见冀州军答应了下来,韩遂抱拳道:“本将便先告辞了。”

潘凤一脸不悦,勉强道:“恕不远送!”

待韩遂走远,潘凤强忍怒气问田丰道:“军师,西南角城墙已塌,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修好,为何军师要答应由我军来防守西南两门?若是张扬来

攻,西南角的缺口势必是张扬军攻击的重点,我军伤亡必定惨重。”

田丰道:“将军,西凉军皆为骑兵,让其守城本就不安全,若是再让其把守西南角的缺口,恐怕张扬军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攻入城中,到时我军也无

法独善其身,还不如趁早将西南角守住为好。”

“也罢。”潘凤低头思索一下,发现是这么个理儿,只好无奈地接受了这一结果。

田丰继续道:“将军,美稷城小,没必要将大军全部驻扎在城内,可在城外重立一营,与城内成掎角之势。”

“不必了。”潘凤不假思索,断然拒绝道:“将士们一路从冀州而来,行军何止千里?但一日不曾休息,抵达美稷之后又是两日血战,士卒多有疲

惫,趁着张扬的大军未来,正好给兄弟们好好休息一下,养精蓄锐,不妨就让他们在城内好好乐呵两天。”

田丰知道多说无益,只好无奈道:“既然如此,将军可多派斥候,以防张扬偷袭。”

“军师多虑了。”潘凤大大咧咧道:“张扬麾下足有数万大军,而且踪迹已被我军发现,如何偷袭?再者说,我冀州军难不成是泥捏的?有精兵之

利,还有城池为屏障,张扬纵然是想要偷袭也定然隐瞒不住,军师无需担心。”

田丰苦劝道:“将军,张扬狡诈如狐,不可大意啊。”

“够了!”潘凤面露怒容,冷哼道:“既然军师如此谨慎,便由军师亲自率军巡夜!”

田丰满面愕然,半晌无语。

潘凤冷然道:“怎么,军师要违抗军令不成?”

田丰无奈道:“丰,领命。”

沉沉的夜幕终于重新降临,一支五百人的骑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美稷城南外数百步的地方。

此时的美稷城早已陷入一片淫声浪语之中,无论是凉州军还是冀州军,都在尽情发泄着他们憋了不少时日的欲火,从起兵开始,他们至少都憋了半

月有余,别说是美稷城中这些年轻漂亮的异族女人,哪怕是把一头母猪放在他们的面前,想来他们也不会嫌弃。

除了城墙上,为数不多、怨声载道的守军之外,整个美稷城外,根本找不到一个冀州军或是西凉军的斥候。就算如此,城墙上的守军也并没有尽职

尽责的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他们无不在满心羡慕地望着城内,那些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仿佛猫爪子一样,不停地在挠着他们的心脏,不少人掰着指头数

着换班的时间,渴望着轮值之后也加入到这场盛宴之中。

城外的骑兵齐齐翻身下马,在荒凉的草地上搜寻着什么,等不多时,其中一人回头向领军的杨七郎道:“小七将军,找到了。”

杨七郎连忙赶了过来,果然发现在草地上插着一截并不高的木桩,由于天色昏暗,若不是有心寻找,就算从此路过也绝无发现的可能。

仔细观察了一下,杨七郎沉声道:“就是这里,兄弟们加把劲,往下挖。”

五百余骑齐齐凑了过来,除了留下数十骑观察着城头上的动静之外,所有人都拿出准备好的铁镐在木桩的周围挖掘起来。不过片刻的功夫,在众人

的挖掘之下,底下一空,露出一个可供三人的并行出入的大洞来。

杨七郎大手一挥,百余名身材矮小的士卒在一名小校的带领下鱼贯进入洞中,消失在黑暗的甬道之中,其余士卒翻身上马,呼啦啦地散了开来,警

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与此同时,美稷城的其余三门外都在发生着这相同的一幕。

美稷城北的一处住宅之中,韩遂忽然从睡梦中热醒,伸手一摸,只感觉脸上、身上满是汗水,抬头望望窗外,只见天色一片漆黑。直让韩遂费解不

已,这天还没亮,怎么便如此炎热?

只是还没等韩遂起身,便听到窗外响起马腾的大喊,“兄长,大事不好,张扬杀回来了!”

“什么?”韩遂大吃一惊,匆匆穿上一件单衣,迎出屋外,急声问道:“有多少人马?”

马腾随手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答道:“黑暗中看不真切,不过城外密密麻麻全是火把,至少也有七八万之多。”

“张扬哪来这么多人马?”不过韩遂虽然这么问,却也没想到能从马腾这得到回答,自顾自地又说道:“走,去看看。”

不过待韩遂抬起头来,只见整座城到处都燃起了熊熊大火,炙热的火焰狠狠地灼烧着韩遂的面庞,韩遂大惊失色,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走

水了?”

马腾道:“小弟也不知道,只是一觉醒来,城中便已燃起了大火,而且越烧越旺,可能是哪位兄弟不小心引发了大火吧,如今还是击退敌军要紧。

韩遂连忙吩咐刚刚赶来的梁兴道:“梁兴,速速组织兄弟们救火,再让人去通知冀州军一声,让他们也赶快救火,顺便将张扬来袭的消息告诉潘凤

。”

“遵命!”

梁兴应诺一声,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韩遂转过身来,对一旁的马腾道:“寿成,走,随本将去城楼上看看。”

韩遂在马腾和各自亲兵的护卫下径直奔北门,一行人匆匆登上城楼,只见城外幽暗的苍穹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火把,但却诡异地没有一点杂音,

数万骑军就如同幽灵一般,静静地肃立城下,延绵不绝的大军竟然将整个美稷城团团包围,没有留下一点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