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梓墨搂紧夏侯云歌的身体,就好像害怕失去一般,紧得夏侯云歌喘息困难。
她想一把将祁梓墨推开,无力的身体早已没有任何力气,就好像跋涉了千万里的道路般疲惫。
她知道,这是服用药物后的感觉。
她努力侧头,避开祁梓墨喷洒在脸颊上的呼吸。她看见一旁的药碗,两个都空空如也。想来祁梓墨也服了药,只怕现在出现了幻觉,不知将她当成了谁。
应该是梅云吧。
“小云,不要再离开我了。”他的怀抱更加紧致,整张脸都窝在她的脖颈中。
“小云,小云……”他缠绵呢喃地呼唤着。
夏侯云歌用力推搡他厚重的身体,终于挪移开一些,喘息顺畅稍许。
“小云,你不是最喜欢我?你说你最欣赏我的才华,最喜欢我的优雅文采,你要做我的妻子,我的皇后。”祁梓墨的脸上浮现有些悲伤的神色,一双眼睛半眯着,望着眼前的夏侯云歌,“你说你将整个江山给我,弥补我失去的挚爱,只要我留在你身边。可你为何变心了?”
夏侯云歌觉得祁梓墨这样受伤的表情,一定是让他精神错乱的药物所致,挣扎着,终于推开了他,就要跳下软榻逃走,却被祁梓墨一把拽住手臂。
“小云,不要离开我,你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为何你失踪那么多年,要欺骗我你死去了?”他哀求仰头望着她的目光,那么的可怜,带着点孩子般的无辜。
夏侯云歌知道,他现在说的应该是梅云。
或许在祁梓墨的心里,这个小云的名字,已经让他混乱,有的时候呼唤小云,却已不知道到底在呼唤哪一个女子。
不管他的心里到底在想谁,夏侯云歌都觉得与自己没太大的关系了。
她现在清楚明白,祁梓墨是祁梓墨,南枫是南枫,绝不能再混为一谈。
她一把挣扎开祁梓墨的手,抓起被子蒙在祁梓墨的头上,用力往下按。她真的恨不得将祁梓墨闷死在被子中,帮轩辕长倾解决这个天大的麻烦。
被子下的祁梓墨弱弱地挣扎几下,传来模糊不清的低弱呼唤,“小云……小云……”
夏侯云歌没心思去深究,他这一次呼唤的是谁,可闷着被子的手,却再用不下去力气了。
她猛然松开了手,望着被子下嚅动的人影,一步步后退。
方才到底做了什么?
即便知道他不是南枫,难道也能狠下心杀了跟南枫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若祁梓墨真的是南枫的前世,那与她亲手杀了南枫又有何区别?
她赶紧转身就跑,不想再多看祁梓墨一眼。
也不知褔嬷嬷被祁梓墨带去了哪里,大步跑出山洞,外面竟然是艳阳高照的晌午。林密的树木,遮挡阳光,四下一片静谧。
黑衣人们就隐藏在树林之中,见她出来,忽然出现两个,就横着长刀在夏侯云歌的面前。
“你去哪里!”其中一个黑衣人一脸谨慎地沉声问。
“我去看看百里非尘,你们主人让我去送点药膏。”夏侯云歌赶紧想好了说辞,见那两个黑衣人不相信,“不相信的话,你们就进去问问你们主人。不过他刚刚服过药,不喜欢有外人叨扰。”
见两个黑衣人依旧犹疑,夏侯云歌赶紧又说,“你们主人的脾气,你们也知道,若有人胆敢忤逆,连你们的少主都被惩处了,何况你们两个!”
两个黑衣人终于让了路,夏侯云歌赶紧举步就往树林深处走去,却被黑衣人又拦了下来。
“少主的住处在这边,你不会是想逃跑吧。”
夏侯云歌赶紧转身,依旧一派镇定自若,“我对这里又不熟悉,你们也没引路,只能自己乱转寻找。如果你们可以给我带路的话,那就更好了。”
两个黑衣人指了指旁边一个山洞,“那里就是百里少主的住处。”
“原来这么近。”
夏侯云歌走到百里非尘的洞口,里面一片漆黑,隐约有女子的哭声。夏侯云歌停下脚步,真心不想进去见到紫嫣她们怨恨的嘴脸。
那两个黑衣人就站在夏侯云歌身后,催促了一句,“主人让你进去送药,你怎么还不进去?”
夏侯云歌微微侧头看了他们一眼,他们那谨慎的目光,足见对她已有怀疑。
“你不会是想逃跑吧?”其中一个黑衣人说。
“百里少主为了你身中数刀,主人会命你来送药?”另一个也表示怀疑。
夏侯云歌冷眼瞥了他们一眼,再不犹豫,直接入了山洞之中。
里面虽然黑暗,一侧还是点了微弱的烛火,勉强可以看清楚其中的情况。
百里非尘躺在毛皮铺就的榻上,紫嫣和碧芙守在一侧,哭的人正是紫嫣,嘤嘤泣泣的声音,哭的很悲伤。
夏侯云歌站在不远处,看不清楚百里非尘的情况,也不知到底如何,只能看到百里非尘白得透明的脸庞,让人触目惊心。
夏侯云歌忽然就有些心痛了,没想到,会有一个人这般真诚待自己,而她自己却一直将百里非尘放在敌人的位置。
碧芙发现有人进来,喝问一声,“什么人!”
夏侯云歌第一直觉就是躲避起来,却已来不及,碧芙已经猛地站起身,瞪向她。
那样仇恨的目光,如针如刺。
夏侯云歌心口咯噔一下。她本已习惯了被人怨恨,而总是被人怨恨,也会觉得自己很可悲。
或许,是她真的太坏了。
才会有那么多的人讨厌她。
“我来看看他。”虽然有些虚伪,她在这一刻,确实想看看百里非尘。
“你还有脸来!”紫嫣怒叫一声,一只手臂直直地指着夏侯云歌。
“我只是……”夏侯云歌没了声音,低下头,转身要走。
确实,她也没什么脸面再见百里非尘。
床榻上却传来虚弱的声音,“让她进来,你们都退下吧。”
“少主!”紫嫣不依地一跺脚。
“听话!”百里非尘细弱的声音,好似随时都会消散。
“少主!她害你还不够多吗?”紫嫣双目噙泪。
“紫嫣,就听少主的话吧。”碧芙拽着紫嫣出去,在与夏侯云歌擦身而过的时候,憎恨的目光要将夏侯云歌的身上穿出两个洞口来。
夏侯云歌默默地受了,目光憎恨在心里泛起的难受,远比刀子穿体的疼痛轻很多。
紫嫣和碧芙退了出去,夏侯云歌还站在原地,望着床上虚弱的好像随时都会殒落的百里非尘,心里五味杂陈,滋味很难受。
百里非尘弱弱地抬起目光,向她看来。
“过来。”他本想抬起手,却只动了动,就再没力气了。
夏侯云歌僵硬着脚步,一步步靠过去,却站定在距离他偏远的位置,再无法接近一步了。
浓郁的血腥味还有那浓烈的药味,很是呛鼻,又很刺痛心灵。
她是真的没有勇气再靠过去。
这种感觉,难道就是愧疚?
“没想到,你能来看我。”百里非尘笑得很苍白,却很好看,虽然孱弱,一双春花一般的桃花眼,却很美。
夏侯云歌更觉惭愧了,她只是为了掩盖想要逃跑的动机,才来看他。
“你因为我才被伤成这个样子,说什么,我都应该来看看你。”实话真不忍心说出口。
百里非尘却看出了她眼中的漂浮,他淡淡勾起唇角,即便明知道是谎言,也愿意听。
“我想喝口水。”百里非尘虚弱说。
“哦!好!”夏侯云歌赶紧在昏暗中摸索着去倒水,光线不清晰,碰倒了杯子,才抓稳倒了一杯水端到百里非尘的面前。
他却不急着喝,只费力地抬眼望着夏侯云歌。
“我喂你好了。”夏侯云歌想到他浑身是伤口,想来也没力气握紧杯子,就小心地将杯口放在他的唇边小心喂他。
百里非尘费力咽下一口水,就不肯喝了,“其实我不渴,我骗你的。”
他笑起来,“不骗你口渴,你还不肯靠近我。”
夏侯云歌心口一疼,将杯子放在一旁,就坐在窗前的石凳上。“你可还能挺得住?”
她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不忍的颤抖。
虽然百里非尘盖着被子,也换过一身干净的衣服,她还是能感觉到他的伤口还在不住往外涌出血液,才会让这个山洞中都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到了晚上……”百里非尘的目光似浸染在悲伤残痛中的种子,已在他的心底深处生根发芽,“我就会好了。”
他望着夏侯云歌的眼睛,慢慢地说下去,“你见过我,毒发的样子……是不是很可怕?”
“你……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了。”夏侯云歌紧致的喉口,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我真的不值得,你做那些。”
“我觉得值得,便值得,与你无关,你也无需心里难过。”
夏侯云歌不出声,百里非尘缓缓握住她的手,“等到晚上,我送你离开这里。”百里非尘的声音很沉重,犹如让夏侯云歌的心口压了一块重石。
“真的,不需要了!不要做这些。我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我一直当你是我的敌人看待。”夏侯云歌终不忍心欺骗他,忍住眼角的酸涩,将实话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