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笑着低下了头,眼圈也有些红了,说话的声音倒是一副很轻快无所谓的样子,“丈夫出去打仗了,家里就我们娘俩。村上离镇上又远,每天天没亮就得起来往镇上赶,晚上回去的又晚,辰儿一个人在家,我实在不放心,只能随身带着。”
夏侯云歌望着辰儿因为经常在寒风奔波而冻得红彤彤的脸颊,有些心口泛酸,想了想,便道,“荣华姐,我反正也是一个人住。你将辰儿放在我这里,你日日来回摘菜卖菜,也就不用起早贪黑带着辰儿跟着你一起奔波了。小孩子少遭罪,你也省些力气。”
“这怎么使得了,云歌妹子有孕在身,带小孩子很累人的!万一动了胎气罪过就大了,再说……”荣华温柔地望着辰儿,捂着辰儿冻得通红的小脸,眼圈里含着眼泪,却笑得很窝心,“孩子不在身边,我这一颗心都是零碎的,做什么事都安不下来心。”
辰儿向荣华的怀里钻了钻,小脑袋在荣华的怀里来回蹭着,“娘一个人,辰儿也不放心。附近有强盗,辰儿还要保护娘亲的。”
夏侯云歌笑着捏了捏辰儿的小脸蛋,“就你个小肉团,小胳膊小腿的,若真有强盗来了,人家一根手指头就给你推开了,你如何保护娘亲。”
辰儿挺了挺小胸脯,很不乐意夏侯云歌说他力气小,小大人似的挥舞着胖拳头,“娘亲说了,辰儿是男子汉,身为男子汉,就该保护像你们这样没力气的妇人家。”
夏侯云歌和荣华都被辰儿逗笑,都快流出眼泪了。辰儿却被她们笑得鼓起腮帮子,小手叉腰,一副很威武的样子说。
“娘亲说了,爹是大英雄,出兵打仗很厉害的!辰儿也要做英雄,做大英雄,保护娘亲。”
见辰儿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夏侯云歌和荣华只好忍住想笑的冲动,对他的雄心一番鼓励赞誉。
“辰儿还要保护云姨的小宝宝,等小宝宝将来出生了,辰儿带他玩,哄着他,给他买好吃的,保护他。”辰儿稚嫩的童声,格外的脆声好听。
夏侯云歌又忍不住捏了捏辰儿的小脸蛋,“好辰儿,将来云姨的孩子,就交给你保护了。”
辰儿又挺起小胸脯,“云姨放心,辰儿一定保护好小妹妹。”
荣华笑着敲了下辰儿的小脑袋,“云姨的孩子还没出生,保不准就是个小弟弟的!你这孩子,休要乱说话。”
在古代,重男轻女的观念重。
荣华怕夏侯云歌心里不舒服,又赶紧安慰道,“云歌妹子,你的肚子这样平,将来一定是男孩。”
夏侯云歌笑着抚摸自己的肚子,满目柔和的光华遮也遮不住,“不管男孩女孩,都是我的孩子,我都喜欢,只要健健康康。”
荣华给来买菜的人称了秤,回头便将一条用红绳子编制的长命结系在夏侯云歌的腰间,“这个长命结,是我母亲在我怀辰儿时候做的,一直带在身边,辰儿自打出生以来,健健康康的,云歌妹子沾沾我们辰儿的喜气。就是有些旧了,云歌妹子别嫌弃。”
夏侯云歌赶紧说,“不嫌弃不嫌弃。”爱不释手地在手里把玩,虽然有些褪色,结打的很漂亮。
辰儿一听要沾他的喜气,就赶紧往夏侯云歌身上蹭过来,脆生生地喊着,“云姨云姨,辰儿让云姨的小宝宝多沾点喜气。”
夏侯云歌被辰儿在身上蹭的痒痒,尤其那肉嘟嘟的一团,软绵绵的,格外可爱。就蹲下来,捏一下辰儿胖嘟嘟的小脸蛋,“好啦,好啦,你给云姨的喜气已经够多了。再多,云姨就要被涨起来飞上天去了。”
辰儿好奇地歪起头,看着瓦蓝瓦蓝的天空,“为什么云姨要飞上天?天上只有鸟,云姨又不是鸟。”
夏侯云歌被问的语结,一时间答不上来了。
荣华见天色也不早了,就开始收拾菜摊子,回手敲了一下辰儿的小脑袋,“哪里来那么多为什么?快点收拾收拾我们要回家了,不然天黑之前都赶不回去了。”
夏侯云歌也起身,帮着拿了两样东西,荣华赶紧抢过去,“云歌妹子,你怀着孕,可不能拿这些!别想着没事没事的,万一伤到胎气,可就不好养了。”
夏侯云歌笑了笑,曾经翻墙逃跑的,几经波折,她的宝宝很体谅母亲,一直都很乖,也不乱发脾气。一手抚摸这几日又大了一圈的肚子,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母子俩忙活。辰儿小手小脚,干起活来却很像样,一点都不马虎。
真是越看越喜欢,也越看越心疼。
荣华收拾好车,辰儿和装菜的箱子都放在车上,挂绳套在脖子上,纤弱的身体有些吃力,还是咬牙坚持推动车轮,母子俩还不忘回头对夏侯云歌摆摆手。
第二日,夏侯云歌早起便出了客栈,将早上客栈包的蒸饺给辰儿和荣华送来一屉。荣华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一口,见里面是肉馅蒸饺,便不肯吃了。
“怎么?不好吃?”夏侯云歌问。
荣华揉了揉旁边吃的津津有味的辰儿的头,“我不爱吃,留给辰儿吃。”
夏侯云歌心头猛然一抽,眼圈就有些热了。望着辰儿,她牵动唇角,笑容却是羡慕的。若儿时,她也有一位这般疼爱自己的母亲,而不是被抛弃在大街上的弃儿,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荣华忙活过了早晨那一会,便有些清闲下来,打量一眼夏侯云歌,悄声问了夏侯云歌一句。
“云歌妹子,你怀着身孕怎么一个人住在客栈里?”
见夏侯云歌只笑着不说话,荣华本不是那碎嘴的人,但还是不免多说了一嘴,“你在惠安镇也住了好几日了,这个镇子不大,人也不那么多,一来二去的,不免有人在背后说点什么,云歌妹子要是听见了,可别往心里去,放宽心才能安好胎。”
夏侯云歌知道荣华说的什么意思,她自己也见过,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的,虽然不知道说了什么,但也大致猜到,说她一个怀孕的女子却一直一个人住在客栈,也听客栈的老板问过她一句,“云夫人,您是不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他们是以为她未婚怀孕,没脸在家乡,跑出来生孩子来了。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人们的思想都是接受不了未婚怀孕的女子,都以为那是不正经的行为。
夏侯云歌也不在乎这些,她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只想找个平静的地方,住下来,好好等待生产。
荣华见她还不说话,有些尴尬了,“抱歉。”
“没事的。我不在乎这些。”夏侯云歌又捏了捏辰儿的小脸蛋,很喜欢小脸蛋上,细细嫩嫩的感觉。
荣华还是忍不住,就又多问了一嘴,“云歌妹子的夫君……”
夏侯云歌脸上的笑容微僵了一下,荣华又赶紧道歉,忙说,“我就是看云歌妹子一个人在外,总不是长久之事,想着妹子住在客栈里,要有什么事也没个人照应。要是妹子的夫家也不来寻妹子,妹子不如去我们村上住,我就说你是我的亲戚,我家邻居就一个老太太一个人在家住,妹子去了,倒是可以照顾妹子一下,我平时在家里时,有什么事,也能照应你。总好过日日住在客栈,花销又很大。将来孩子出生了,到处都要花钱的。”
原来荣华是想帮她找个人照顾她。
夏侯云歌想了想,摇摇头,她一个逃亡在外的人,随时都要做好逃跑的准备,万一追兵追上来,总不能连累无辜。
“我的夫君……”夏侯云歌真的很想说已经去了,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便说,“我只是在这里暂住一下。我的夫君也是当兵的,去了南边,想着去找他,这不肚子一天天大了,实在是走不动了。”
荣华颇有感同身受地抓住夏侯云歌的手,叹了一口气,“都不容易,等打仗过了就好了。”
旁边也是卖菜的大娘,摇摇头也叹了一口气,“本来过得就不好,那前朝皇帝太昏庸,皇后又是个眼拙不识人的,选了那样的夫君!现在好了,本以为来了明君,摄政王勤政爱民,又是减免赋税又是大赦天下,却不想,那前朝皇帝又要匡复前朝!本以为这场仗打不起来,一个海上一个陆地相安无事也就罢了,摄正王妃又弄出一个孩子来,前朝皇帝便打着前朝还有血脉的旗号,开始发起进攻了。这个皇那个王的,只想着争来争去,也不多考虑考虑我们百姓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了。”
夏侯云歌渐渐低下了头,有些抬不起来了。
这些事本来与她没有多大关系的,可那些人就喜欢利用她作为借口,将所有的骂名都推给了她。
天色渐渐暗了,荣华今天生意不太好,剩了许多的菜,又要很重的放在车上推回去。她的菜长的都很好。虽然冬季万物枯败,今年冬天的阳光很好,大地已有复苏之象。而荣华村子里,有温泉,气温要比别的地方高一些,围着温泉附近土地,就能种植一些反时令的小菜为生计。
夏侯云歌想帮帮她,便对她说,将这些菜便宜处理给附近的客栈酒楼吧。
荣华当即双眼一亮,竟是从来没有这般变通过。低价处理了车上的菜,不但得了些钱,也不用愁苦菜在家里过了一夜萎蔫腐烂,可以推着空车带着辰儿开开心心的回家了。
荣华刚和夏侯云歌挥手道别,夏侯云歌也转身往客栈走。
这时候,就听见有人在街上狂奔大喊,“威武山的强盗来了!强盗来了!”
街上的百姓都吓得手忙脚乱收拾东西,四散逃命。
荣华吓得手一歪,车子便倒在地上,辰儿从车上跌了下来。荣华去抱辰儿,一手还要拉车起来。
夏侯云歌赶紧奔过去帮忙,叫荣华弃了车,荣华却舍不得那车,要卖好几个月的菜才能买得起。可越是紧张,这车就是跟人做对,怎么都抚不平稳了。
最后,夏侯云歌气恼,一脚将那车踹开,一手拽着荣华便赶紧跑向客栈里。
忽然变得格外安静的黄昏大街上,忽然就出现一大堆骑着高头大马的魁梧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