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宫内灯火昏暗,显然轩辕景宏已经熟睡。
高公公和两个小太监守在外面廊下,随时听候传令。只时候就听见又有人敲响宫门,高公公有些不耐烦了,“一定又是鸾凤宫的人来了。”
高公公随便打发一个小太监,让他去将鸾凤宫的人敷衍回去。
当小太监打开宫门,一见来人,愣在了宫门口,竟然拦也拦不住,那人一把将小太监推开,直接闯了进来。
天色发黑,高公公打个哈欠,困意未消一时间看不清楚来人,尖细的嗓子压低声音问,“什么人!如此大胆!还不快点给她拦住了!惊扰了圣驾,那都得拖去砍头!”
几个小太监赶紧围上去,夏侯云歌横目一扫,高公公也终于借着抬高的灯笼,看清楚了来人,困意当即消散,换上一张笑脸。
“原来是摄政王妃呀。这都四更天了,王妃此次前来,所谓何事?”高公公尽量恭敬地问着,心里却合计,王妃前来莫非是为自己求情的?现在满朝文武,都在要求摄政王和皇上,将她腹中孩子打掉,将夏侯云歌绳之以法。
“我要见皇上。”夏侯云歌直接上了清华宫的玉阶,向大殿走去。
身后的小太监赶紧冲上来阻拦,还是晚了一步,幸亏高公公急忙将她拦住在大殿门口。
“摄政王妃是从何而来的?”高公公眯起眼,见她这架势来势冲冲,未必是从琼华殿而来。
“鸾凤宫。”夏侯云歌直言道。
高公公赶紧压得声音更低,好心地拽了拽夏侯云歌袖子,“王妃娘娘,不是老奴不给您通传,而是皇上下过令,只要是鸾凤宫的人和事,一缕不过问也不许告到御前。”
夏侯云歌一把推开高公公,直接哐哐敲响大殿紧闭的房门。
高公公见阻拦不住,赶紧跟两个小太监上前拉扯。
夏侯云歌幽寒的目光射去,让人骨缝发寒。“看谁敢阻拦我!”
高公公一时间被夏侯云歌霸气凌厉的目光慑住,竟然不敢乱动了。连带旁边的两个小太监也不敢乱动,且不说大家都说摄政王摆明了袒护摄政王妃,就从摄政王妃骨子里透出的迫人气势,也够吓人的。
殿内隐约传来轩辕景宏倦意浓浓的声音,显然他被吵醒了。
“外面什么事,这样吵?”
随后是一个女子软软糯糯的娇嗔声,“皇上,外面还有高公公在,您就别管了。”
夏侯云歌见里边的人也醒了,一脚将殿门踹开,吓的高公公脸色一白,赶紧拦住夏侯云歌。
“摄政王妃,惊扰了圣驾,你可吃罪不起!”
“我就是来问皇上几句话。”夏侯云歌一派的坦然,反正她身上罪名也不少,不怕再多一条惊扰圣驾。“如果圣驾这么轻易就被惊扰,如何是坐拥天下的天子!”
殿内又传来轩辕景宏的声音,竟然是赞了一句,“原来是王妃啊,说的好,说的好。”
高公公见皇上没恼,便也稍稍放了心,也再不阻拦夏侯云歌,退避了一步,低下头。
轩辕景宏披上外衫,缓步踱了出来,一脸的倦意深浓,长发披散,浑身都透着一股春风旖旎过后的凌乱。
林梦柔也起了身,披上披风,紧随出来。一身的风情未散,在轩辕景宏的身畔,柔弱无骨一般贴附在轩辕景宏的身上。
“摄正王妃漏夜前来叨扰圣驾,一定是有重要的急事了。”林梦柔莞尔一笑,春光妩媚,柔情万千。
夏侯云歌只淡淡瞥了一眼林梦柔和轩辕景宏,便怒从心生。
这就是男人,永远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君锦云是不是皇上的发妻!”夏侯云歌劈头盖脸就问了一句,让轩辕景宏微一怔愕,遂回道。
“当然是。”
“她腹中的孩子,是不是你们的孩子?”夏侯云歌向前走了一步,一脸的冰冷让轩辕景宏觉得这样的女子,当真是一匹难以驯服的烈马,不知他的皇弟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驯服乖顺。
轩辕景宏上下打量夏侯云歌一眼,眼里莫名多了一丝好整以暇的趣味,“当然是。”
“鸾凤宫乱成一片,皇后命弦一线,皇上为何不去探望?”夏侯云歌终于将轩辕景宏问住了。
沉默了半晌,才道。
“朕又不是太医,去了也医治不好她的病。”
轩辕景宏的回答,着实让人心寒透骨。
“看来皇上是知道怎么回事了。皇上虽不是太医,却是她的丈夫,她腹中孩子的亲生父亲,你的责任,难道就能推卸的一干二净,置若罔闻?怀中温香软玉,可能睡得安稳?”
轩辕景宏再一次被夏侯云歌问住了,一脸木然地杵在那里。
林梦柔不高兴起来,“皇上要怎么做,还轮不到王妃来指手画脚言辞凿凿!像个怨妇似的冲进来横冲直撞,前朝由摄政王把持着,这后宫莫不是也被王妃把持了?”
夏侯云歌怒目瞪向林梦柔,当即吓得林梦柔脸上没能绽放完好的笑意,颓然地凋败下去,微微向轩辕景宏身后躲了两步,再不敢出声。
轩辕景宏不想去鸾凤宫,自有他不想去的理由。鸾凤宫派来的宫女,还能谨守宫规,被阻隔在宫门外,靠不近大殿,哭闹一阵也就走了,深居内殿的轩辕景宏也听不见。而如今被夏侯云歌闹到御前来,多少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如果被质问了几句,就去了鸾凤宫,岂不是更没面子。
“太医院那么多的太医,难道还不够皇后差遣?非要朕去看他们君家种下的恶果,又能起到什么作用!提醒朕这些年,身体每况日下,都是拜君家所赐?”
“君锦云何其无辜!”夏侯云歌知道自己多管闲事了,但还是被轩辕景宏给激怒了,“你们夫妻这么多年,她可曾对你半点不是真心实意?帝后恩爱的佳话,民间皆知,竟不知……”
夏侯云歌微哽住,却笑了,她没有再说下去。竟不知,也如她和轩辕长倾那般,一切只是做给外人看的花架子。
想到曾经在宫宴上,轩辕景宏牵着君锦云的手,俩人相依相偎高高坐在高位上,那样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她还羡慕若将来她的丈夫也待她这般,也就不多求什么了。
没想到,都只是弄权者玩出来的假象。
更没想到,轩辕景宏看似温和有礼,实则也如轩辕长倾那般的冷血无情。
轩辕景宏被夏侯云歌问得一怔,君锦云是什么样子的人,他当然比谁都了解。
林梦柔气恼地扬高声音道,“他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会是女儿不知道的!没准,君家的事情里,皇后还有推波助澜,出谋划策之嫌。”
夏侯云歌冷笑一声,瞥了林梦柔一眼,目光落在轩辕景宏身上,“身为皇上,耳根子软到这种程度,随便听信谗言,也妄为帝王。”
话落,夏侯云歌决然转身而去。
这样的男人,也不配君锦云再心心念念地苦等下去。
刚走出大殿高高的门槛,就看到轩辕长倾站在玉阶之下,正半仰着头,脸上带着一丝哭笑不得地望着她。
夏侯云歌冷漠地别开脸,手却已经攥住藏在袖子中的那把剪刀。
缓缓走下玉阶,本想刻意避开轩辕长倾,直接离开清华宫,却听到他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入耳畔。
“没想到,你又闹到这里来了。”他的口气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好像在对一只不听话的宠物说话般。
“不是闹,而是帮忙。”夏侯云歌冷冰冰的回答,没一点善意,轩辕长倾也没计较,依旧声音平静地说。
“原来你也懂得帮忙,我还以为,你只知道添乱。”
夏侯云歌的面皮抽了抽,斜睨向轩辕长倾,淡淡的灯光下,柔和的光线勾勒出他侧脸清晰的线条,眼底浮现的柔和,是她从没见过的温柔。
她有一瞬看得痴了,反应过来,赶紧别开脸,幸好是黑夜,不然就会被人看到她脸上尴尬的涨红。
暗恼自己不该再多看他一眼,便抬脚匆匆往外走。
“你去哪里?”轩辕长倾在身后忽然出声,透着一分急切。
夏侯云歌的脚步猛然顿住,随即再不停留,“鸾凤宫。”
她告诉他,只是为了不想他怀疑她有意遁逃。
她冲出琼华殿那会,他没有追出来,便也是料定这偌大的皇宫,她根本就是插翅难逃。
却没料到,轩辕长倾竟然跟了上来,“我随你一同去。”
夏侯云歌猛地停下脚步,转身换了一条路。
“去哪里?”他竟然又跟上来。
“……”夏侯云歌骤然回头,猛然瞪向轩辕长倾。
他就站定在距离她三步的位置,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里也没有什么情绪。
“你跟着我做什么!”夏侯云歌怒道。
“……”轩辕长倾没有回答,而是一步步靠近,夏侯云歌本能的一步步后退,望着他靠近的脸,心口狂跳的几乎要冲出喉口了。
多么悲哀,即便已经决定不再为他动心了,还是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怦然心跳。
却没想到,他只是与她擦身而过了,擦肩之际,耳边传来他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
“你在逃避什么?”
夏侯云歌的身体猛然僵住,逃避?她有逃避吗?
轩辕长倾还以为会得到她的回答,她却木木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便偏头看着她,清冷的月光下,她的容貌很平静,细瓷一般的肌肤似在月光下透着淡淡的光晕,很是迷人。
“你别再招惹我了!”夏侯云歌丢下一句话,大步而去。
身后却又传来轩辕长倾一声强硬的低吼,“我们之间,到底是谁招惹了谁?”
夏侯云歌只觉有一股子酸涩哽咽在喉口,吞咽不下,似要满溢出来才肯罢休。她便努力加快脚步,让脸畔的冷风,吹散心间千丝万缕的思绪,将蔓生而出的异样感觉再次压制下去。
远远看到芳雨上气不接下气地远远跑来,由于太过卖力,竟然摔倒在清华宫外的石板道上,一时疼的起不来身。
“摄政王妃!皇后娘娘不见了!皇后娘娘不见了!”芳雨抬头见到夏侯云歌,放声嚎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