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二人携手步入乾清宫。
一众从皇室宗妇中挑选出来的吉祥人跟随在后头,手里拿着皇后从凤舆上带下来的金苹果,还有一会儿要给皇后的宝瓶。
抱着宝瓶的正是郡主,她的动作很是小心,一看便知宝瓶十分沉重,据说里头放了许多金银珠宝等物,寓意吉祥。
雍亲王等人也随后跟了进来,乾清殿里满满当当都是人,那些官位不够高的大臣是没有资格入殿的。
周小姐被元治牵着,走上前来,羞答答地抬头朝苏幼仪看去。
这一看她不免惊讶起来,在家待嫁不过一个月没见到太后,太后的仪容越发青春焕发了。
她心里有些汗颜,这哪像她的婆母,倒像是姐妹一般。
若她成了皇后不是被妃嫔比美比下去,而是被母后被比下去,这场面怎么想怎么有些丢脸。
不过想到那些将要入宫的新晋嫔妃也未有哪个在容貌上能胜过苏幼仪的,周小姐心里便平衡了。
她胡思乱想着,只见宫人端着茶盘上前,元治先端了一盏,跪地敬苏幼仪,“母后喝茶。”
苏幼仪愣了愣。
这原是民间嫁娶的习俗,皇帝大婚本不必如此,不想元治还是安排了这个环节。
他这是想告诉她,在他心里永远会如此敬重她么?
苏幼仪接过了茶盏,轻抿一口,无声地将他扶起。
周小姐有样学样,恭恭敬敬地敬了茶,只不过她起身的时候,苏幼仪朝她招了招手,“你来。”
周小姐缓缓上前,躬身垂首。
苏幼仪从自己的发鬓摘下了一枚赤金合和如意簪来,她素来很少戴这么华丽贵重的首饰,今日就是为了周小姐而戴的。
她摘下簪子,徐徐插在周小姐头顶凤冠的留白处。
周小姐愣了愣,情不自禁抚上发鬓,“多谢太后。”
苏幼仪慈和地笑,将她的手重新递给元治,元治少年的面容肃穆,此刻也露出微微一丝笑意朝她点头。
两人相携朝着殿后而去。
一路从乾清宫走到坤宁宫,在踏进坤宁宫前,周小姐从眼前垂珠帘的缝隙看到了宫殿全貌。
都知道这是原本太后住的宫殿,当初为着元治不让苏幼仪迁居慈宁宫、而是继续住在坤宁宫,朝中还颇有些微词。
周小姐当时也是听说过的,她心里想着,便是让她只能像先帝的继后一样住在东西六宫,那又如何?
虽然她这个皇后的体面受损些,可这根本比不上对于太后的孝敬,对于夫君的体谅。
不想还没等她愁到这件事,苏幼仪早早就搬出了宫住到御园,并让人修整坤宁宫以备新后入住。
周小姐心里是感激的。
如今一看,坤宁宫焕然一新,处处华丽精致,她心中升起无尽的欢喜。
宫人在前头,将帝后夫妇二人往东暖阁引去。
在入门之前,郡主将手中的宝瓶交到周小姐手里,“皇后娘娘请抱紧宝瓶,从此平平安安,欢欢喜喜。”
周小姐忙将宝瓶抱住,而后宫人推开门,一股暖香扑面而来。
那是花椒的香气。
及至进了东暖阁在床边坐下,命妇上前为他们两系上裙角,往后更有一系列复杂的礼节……
此时此刻,苏幼仪等人已到了永寿宫安置下。
“永寿宫还是从前的模样,一点都没变。”
由于今日的大典一直要延续到明日,故而苏幼仪一行要在宫里住一夜。
春花扶着苏幼仪在熟悉的榻上坐下,“是啊,这里还是这样。皇上也算有心了,原本要封闭永寿宫,为着太后回来住一夜又命人清理了,以备太后休息。”
苏幼仪瞧着殿中的一桌一椅,一草一纸,心中颇有触动,又朝小六和小七道:“你们肯定不记得偏殿了,要是小四和小五在,该让他们过去瞧瞧。”
那是他们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多福回禀道:“四王爷和五王爷他们还在前头行礼呢,一会儿就过来了,说是过来一道用晚膳。”
苏幼仪点点头,让众人都坐下说话。
和苏幼仪满是回忆的心境不同,季玉深是头一次来永寿宫。
他没有坐下,而是在殿中慢慢地走着,看着这里的所有布置和物品。
春花说,永寿宫的当初先帝在时特意为苏幼仪布置的,花椒涂墙,寓意温暖多子,后来苏幼仪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殿中锦绣辉煌,光彩夺目,一丝一毫的细节中都藏着精巧的心思,可见当年先帝的爱重。
他的目光从殿中四壁转向地上。
青砖石的地面光彩照人,正中的位置却铺了一大块正红色的丝绒地毯,据说这块地毯底下有一整块雕刻成莲花的白玉石,铺在地龙之上。
在冬寒时节将地毯揭开,人光脚踩在白玉石上,便能脚踏莲花,暖意如春。
可惜如今已经开春了,他未能亲眼看到。
今日之后,永寿宫将被封闭不会给元治的嫔妃居住,日后怕是也无人能看到如此奢侈的景象了……
他淡淡一笑,抬起头来,才发觉苏幼仪看着他的方向,目光中有些担心。
季玉深回以一笑,嘴角扯开的弧度又打了些,“原来这里就是你住过的宫殿,我想多看看,好知道我不在的那些日子你是如何过的。”
幸而小六和小七都被多福引出去看偏殿了,否则听季玉深这话,必定大跌眼镜。
一向沉稳不多话的季先生,也只有在苏幼仪面前才会有如此小儿女情态。
苏幼仪见他并未因为永寿宫的奢华而有什么不快之意,不禁微微翘起嘴角,“无论是东四所还是永寿宫,再或是坤宁宫,都差不多。人在深宫之中,这四方四角的宫墙是不会变的,也只如今到了御园才好一些。”
“只是好一些,始终不是你想要的自由,对吗?”
季玉深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
苏幼仪悠闲自在地靠在榻边,反而露出些许得意神情,“元治刚刚大婚亲政,正是马虎不得的时候。我虽然心心念念着自由,也不能将他弃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