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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到了宫门外头,来的不止他恭郡王府一家的人。

众人都十分着急,大年夜的家中尊长被罚跪在宫里,这可是大事。

一个不小心,就是连累满门的罪过。

偏生这会儿他们赶进宫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在这里干着急,一面想法子使些银子,派人进去多打探消息。

坤宁宫这头,殿门终于缓缓打开。

恭郡王等人只觉得殿中辉煌灯火瞬间照在身上,一时有些刺眼,透过殿门只能看到殿中的陈设,看不到内室的苏幼仪等人。

而后,殿中响起元治沉着硬朗的声音,“恭郡王一干人等,口出不敬之言,罚于宝华殿跪诵佛经一夜,向先帝灵位痛思己过。”

恭郡王抬起头,张了张嘴,发觉自己的膝盖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

小太监们听见旨意,从一旁走上来搀扶众人,“诸位郡王爷,快快谢恩吧?”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俯身稿呼,“多谢皇上恩典。”

随后在小太监们的搀扶下歪歪扭扭地站起来,被扶着往宝华殿的方向走去。

跪诵一夜佛经,听起来不算重罚。

可对这些已经上了年纪、平素又金尊玉贵的皇室宗亲来说,少不得要痛苦十天半个月。

最叫人刺心的是,除夕这团圆夜不能回家和家人团聚,只能对着青灯古佛……

这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

众人被送去了宝华殿之后,等在宫门外焦急不安的各家府第人等,才等来了期盼已久的消息。

“如何了江公公?”

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裹着棉袍,把脖子缩在棉袍的黑色毛领里,抄着手从里头走出来。

立刻被众人包围了起来。

小太监低声道:“诸位都请回吧,恭郡王等今夜是回不了府了。”

“啊?”

众人大惊失色,惶恐不安,连忙向小太监打听,“太后和皇上动了真气不成?我父亲到底是先帝的手足,是皇上的伯父啊……”

听恭郡王世子这么一说,其他几家人也七嘴八舌,纷纷说起自家长辈的身份来。

那小太监不耐烦地摆摆手,“诸位也不必着急,原是恭郡王他们口出不敬,这是大罪。可太后和皇上仁慈,皇上念在他们是皇室长辈的份上只罚了他们在宝华殿跪诵一夜佛经,这已经是天恩了,难道诸位还有什么不满?”

“不敢不敢!”

众人齐刷刷地摇头,倒像拨浪鼓似的。

一阵风吹来,那小太监缩了缩脖子,便要回头朝里走。

身后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江公公,您再等等!我父亲他们年事已高,如此寒夜跪经一夜,只怕身子受不住,能不能劳烦江公公……”

恭郡王世子说着,伸出拳头去,在小太监的掌心里松开。

沉甸甸,硬邦邦的,还带着掌心的热度。

小太监在手里掂了掂,不知道是金子还是银子,这个重量便是银子,也不是小数目了。

恭郡王世子见他没有退回,这才放心继续道:“劳烦江公公送些热的吃食过去,若能送上一些棉被等物御寒,那就更好了。”

“呵呵。”

小太监干笑了一声,也把拳头舒过去,还给了恭郡王世子,“这事奴才实在办不到,想挣这银子也挣不上。恭郡王等是皇上亲自处罚的,诸位也不想想,皇上何以大年夜的不给叔伯长辈脸面,非要罚跪他们一夜?”

这话说得众人都愣了。

小太监也不奇怪,宫外的人不懂得,他们这些宫里伺候的人多少是明白一些的。

他笑了笑,掸了掸身上的风霜,“罚跪一夜,再怎么也就受些寒冷,回家调养十天半个月也就好了。若世子诸位还要在这里头动心思,只怕一时惹恼了皇上,那就不止是罚跪这么简单了……”

说罢幽幽看了众人一眼,施然而去。

恭郡王世子愣在原地。

有人极有眼力见,追上去把银子塞给了小太监,口中只道:“不敢求公公帮忙照拂,今夜天寒地冻,这只是给公公的辛苦费,劳烦公公了!”

小太监这才心安理得地收下,给了对方一个放心的眼神,而后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等那人回来,恭郡王世子方道:“他都挑明了不能照顾,何必再巴巴地送银子去?”

“世子这话就不对了。”

那人望着小太监离开的方向,“他身为宫人自然如此说,不能对着皇上的意思来。可我把银子送到位了,这一夜天寒,万一皇上一时开恩下来,他也能对我父亲多照顾些许,不是吗?”

说罢便拱了拱手,朝着自家的马车走去。

恭郡王世子暗暗懊悔。

早知如此,他不该把那银子收回来,就当白送了那小太监又如何?

……

这一夜,京城大多人家都在守岁,一家子团团圆圆。

唯有恭郡王府几处,一家人倒不是在团圆守岁,而是惆怅得一夜睡不着。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宫门打开,一群疲累得走不动路的皇室宗亲们才被小太监们扶着出来,立刻有各家的仆人上来搀扶,送上马车。

送到各家府邸的时候,天光放明,家家户户都在开门放鞭炮。

恭郡王府连忙将人迎了进去,而后潦草地放了一挂鞭炮,便紧闭府门不出。

惹得那些在大家府邸外头等着捡爆竹的小孩子闹了个没趣趁着时候还没晚,赶紧转战别家府邸捡去。

恭郡王被扶回卧室躺着,立刻有大夫上前诊脉,府中上上下下围了一屋子水泄不通。

“王爷他怎么样了?”

恭郡王累得睡着了,睡梦里还皱着眉头,嘴里不断呓语着什么。

世子弯腰凑过去听,隐约听见恭郡王说着,“都是做哥哥的错,先帝,先帝您别打我了,我疼,我疼……”

世子一脸惊恐,“父亲这,这该不会是疯魔了吧?”

大夫也听见了恭郡王的呓语,想着他才从先帝的牌位前跪经一夜回来,心里也有些害怕,只道:“王爷没什么事,不过是累着了,我开些安神补身的药便是,稍后便命药童送来。”

说罢急匆匆地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