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费心促成,皇上好不容易才消了气,没想到苏幼仪竟然不领情。
高奇寿心里不是滋味。
他是看着苏幼仪从一个小宫女走到如今皇后的位置的,苏幼仪一向是聪明的,不论是对着皇上还是嫔妃,皇子还是朝臣。
几乎可以说,他从来没见苏幼仪出过昏招——
唯独这一次,他觉得苏幼仪真的错了。
难道是因为她成了皇后,自以为身份矜贵,所以在皇上面前摆起架子了?
皇上主动求和,她竟然还不依不饶。
高奇寿了解皇上,皇上很少主动给人台阶下,这一次苏幼仪如果不好好把握,皇上的气只会更盛。
到时候不仅是苏幼仪,连他们这些奴才都跟着倒霉。
高奇寿忙道:“皇后娘娘,皇上的性子您是了解的,难得他主动让奴才来请您。您要是不去,这后果……”
“大总管放心,后果本宫自己承担。”
苏幼仪笑了笑,端起茶盏。
这是给他下逐客令了。
高奇寿张了张嘴,望见苏幼仪眼中坚定的光芒,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对自己的宠辱并不在意,现在的所作所为,无非都是为了季玉深。
他心中有些佩服,又有些失望。
明知皇上非要季玉深的命,她以为这样做就能改变皇上的想法么?万一皇上一时怒气,只怕连她的皇后之位都难保……
高奇寿无奈地摇摇头,“那奴才就回去向皇上复命了,告退。”
……
御花园里,皇上挑选了一个喜欢的风筝,坐在石头上摆.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在等苏幼仪来一起放风筝。
刚才整个宴会上皇上一直没笑过,这会儿一个人摆.弄风筝却傻笑着,可见他最在意的还是苏幼仪。
江嫔坐在亭子里闷闷的,燕妃刚放走一只蝴蝶风筝,香汗微微地走过去,在江嫔身边坐下。
“江嫔怎么不去放风筝?一会儿皇后娘娘来了,更没有你的位置了。”
燕妃语带双关,分明是在讥讽她,这些日子苏幼仪不出宫,江嫔也太得意了些。
该敲打敲打她。
江嫔自然听出她的话音,有些尴尬,“一会儿皇后娘娘来了,我在旁看着就是。皇后娘娘斗风筝的本事是一绝,看都看不过来呢。”
燕妃捂嘴,夸张地笑,“是吗?江嫔也喜欢看吗?我记得从前可是你说的,这斗风筝什么的是乡野游戏,不登大雅之堂。”
江嫔一脸窘迫。
她越是窘迫,燕妃越是得意,忽见不远处花丛中的小径,高奇寿匆匆赶来。
苏幼仪并没有同来。
她有些诧异,难道是高奇寿先回来,苏幼仪一会儿才到?
却见高奇寿到皇上跟前,禀道:“皇上,皇后娘娘领了风筝,说……”
“说什么?”
“说等她亲自修补好了那个风筝,就来陪皇上放。”
啪——
皇上用力捏紧了手里的风筝,细竹枝做的骨架脆生生地折断,发出惊人的声响。
高奇寿吓得看皇上的手,上头被折断的竹枝扎出了血痕,他急忙高.呼,“快请太医,快!”
皇上却丝毫没有注意似的,大袖一甩快步离开。
高奇寿连忙带人跟上,嫔妃皇子们被留在原地,皆是一脸莫名。
刚才还窘迫着的江嫔,面上忽有了笑意,“燕妃娘娘,看来皇后娘娘不肯来呢,你的希望落空了。”
燕妃瞪了她一眼。
就算苏幼仪不来,难不成她江嫔能当后宫的家了?
看着她两人暗中较劲,绿嫔微微蹙起眉头,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皇上让她办这个春宴目的不简单,不是真的看重她,给她恩典。
这里头大约有气气皇后的意思吧?
若方才高奇寿去请,苏幼仪肯来,今日的春宴就算圆满了,帝后和睦方是后宫之幸。
可惜苏幼仪没来。
她操持的春宴,还得她站出来说话,“燕妃娘娘,诸位姊妹,诸位皇子,既然皇上走了,不如咱们也散了吧?”
反正大家各怀心事,也没什么赏春的心思了。
众人都散了之后,绿嫔坐在皇上坐过的石头上,看着小太监们收拾残酒和风筝。
宫女从后头走来,“娘娘,咱们也回去吧?这里不必您亲自盯着,内务府的人会收拾好的。”
宫女的神情不算好看。
今日可真是晦气,自家主子辛辛苦苦操持的春宴,没想到皇上根本没多看主子一眼,心思都在皇后身上。
皇后不来,皇上就气成那样。
吃力不讨好的还是自家主子。
绿嫔摆摆手,“无妨,晚些再回去。这样好的春.光,大家都不赏,便让我来赏吧,莫辜负了好景致。”
她随手捡起一个不知被谁丢在地上的风筝,慢慢把线团好,而后高高举着放上了蓝天……
当日,一纸迟来的旨意终于到了刑部。
刑部尚书松了一口气,连忙招呼人请大理寺卿和御史台都御史,“皇上终于下旨三司会审了,快去请那二位大人!罢了罢了,本官亲自去请!”
他起身整了整衣冠,下属劝道:“尚书大人,左不过三司会审还是要在刑部设公堂的,大理寺卿和都御史都要来咱们这儿,您急什么?”
这三司首官都是平级,刑部尚书何必蝎蝎螫螫?
他想了想,又坐了下来,“你说的也是,只是这桩案子拖得太久了,我心里着急。这样吧,你快命人去请请两位大人,让他们早些来商议。”
下属哭笑不得,“大人莫着急,负责主审此案的雍亲王还没发话呢。”
刑部尚书愣了愣,细看皇上的旨意,果然主审的是雍亲王。
他叹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那就等雍亲王发话不迟,好在皇上已经下了旨,这烫手山芋不会在本官手里烧起来了。不过说来也奇怪,皇上怎么忽然下旨处理此事了?”
刑部与内宫牵扯甚少,还不知如今宫中发生的事,自然猜想不到此事和帝后二人的感情还有关联。
他不知道,雍亲王接到旨意的第一时间却猜到了。
他问来传旨的太监,“今日宫中不是春宴么,皇兄怎么忽然想起季首辅这件事了?”
传旨的太监略把今日的事说了几句,雍亲王便全明白了。
他认识苏幼仪多年,头一次见她如此刚烈不知变通,看来这一次,她是铁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