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天都快黑了,咱们回去吧。”
绿嫔的宫女四处张望,冷宫这附近偏僻,天黑了只怕连盏烛火都没有,再加上这里阴冷,不知道多吓人。
听说冷宫里的废妃不是死就是疯,这里说不定还聚集着许多阴魂……
宫女们都有些害怕,绿嫔却还弯着腰在地上的杂草从里寻找,试图多找出一些草药来。
“娘娘,这么多够了。”
“够了吗?”
绿嫔抬起头看了一眼,小网兜才装了一小半,“这些晒干之后恐怕只够煎两碗的,怎么够呢?太医说这药不好找,我得多采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娘娘,明日再来吧?这草药横竖就长在这里,又不会生了腿跑了。”
见众人惶惶的,绿嫔也不难为他们,叹了一口气,“皇后娘娘是最不信鬼神之说的,所以她为人坦荡诚恳。你们要是能多向皇后娘娘学学,也不至于如此蝎蝎螫螫的。”
虽如此说,她还是提了网兜,主动朝回宫的路走去。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小宫女在后低着头道:“娘娘说的是,只是奴婢们哪里有皇后娘娘那样的好见识好胆子?何况也是为了娘娘着想,奴婢们死不足惜,撞客着娘娘就不好了。”
绿嫔把网兜交给她,“明日一早就把这个送去太医院,得空了我再来,兴许还能找到一些。”
宫女诧异,“娘娘不把这个给皇上瞧瞧么,怎么直接就送去太医院了?那皇上如何知道娘娘的一番苦心?”
“苦心就苦心,为何一定要让皇上知道?”
绿嫔不以为然,“只要皇上的身体能康复如初就是了,旁的我不在意。”
宫女们想说些什么,瞧自家主子一脸不在意,那些话也不好说出口。
罢了,好在如今宫里皇后娘娘处事公正,对自家主子也青眼有加,就算她不得宠也会得到皇后娘娘照拂的。
微暗的天色中,一行人缓缓离去……
……
燕妃脑门上顶着伤,引起宫中之人称奇,她和惠妃的冲突也渐渐被宫中之人所知。
谁也想不到已经被废的冷宫嫔妃还能生事,更没想到燕妃居然这么不小心,带着那么多人还被惠妃弄破了头。
燕妃觉得伤势丢脸,好几日不肯出宫,苏幼仪贴心地将她的请安都免了。
她不出门,也架不住别人想嘲笑她。
江嫔是头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当着苏幼仪的面也没避讳,“燕妃娘娘的伤到底是怎么着?臣妾那里有上好的膏药,一会儿就派人送过去。不过燕妃姐姐也该多锻炼锻炼,身子骨太虚,可不就被人一推就倒么?”
纯嫔没心眼,闻言哈哈大笑,“要是我就不会被人推倒,反而还能推人一个大跟头,学武也是有好处的,是不是?”
苏幼仪无奈地摇头,“你们在这里使促狭,赶明儿让燕妃听见,一个个不揭了你们的皮?”
许贵人听了江嫔、纯嫔的话暗暗着急,等苏幼仪开了口,她才好些,“就是,那明明是那个废妃无礼动手,你们怎么嘲笑起燕妃姐姐了?”
许贵人和燕妃是一伙的,自然向着燕妃说话,几人说笑逗趣,倒也颇有意思。
好一会儿才安静了下来。
苏幼仪趁势道:“江嫔,今日威远侯要进宫探望,你还是早些回宫去吧。”
江嫔喜滋滋地站起来,“原是皇上让父亲进宫和皇子们谈谈吏部改制的问题,父亲顺道就递了帖子进来。没想到皇后娘娘果真准了,臣妾谢娘娘恩典。”
“不过是顺路的事。”
苏幼仪摆摆手,江嫔满心欢喜地告退。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苏幼仪忽想起昨日燕妃的话来。
“我这么做,一是让惠妃死了这条心,二是敲打敲打江嫔,免得她犯老.毛病。”
惠妃是不可能再出冷宫了,至于江嫔,她们威远侯府近来受的皇恩的确颇多,燕妃的话会应验么?
从前江嫔何等嚣张跋扈,若说她一朝得势再恢复原型,苏幼仪也不会觉得奇怪。
她摇了摇头,李阁老一党的势力分化之后,收益最多的还是以苏清等为代表的官员,其次才是威远侯江肃。
以自己如今的地位,江嫔纵然恢复原型,也不敢在她面前放肆才是,她实在多心了。
……
江肃今日入宫,心情极好。
倒不是为着能见自己的女儿江嫔,而是为着皇上准他去与皇子们谈会,这是从前他想不到的殊荣。
朝中只有像薛道明这样渊博的太傅、或是季玉深这样聪明绝顶的能臣才有这等待遇,如今他也有了。
实在值得他老泪纵横一把。
为了今日的谈会,他做了许久的准备,不眠不休,终于把刚刚接手的吏部摸了个透底。
众人在学堂里说话,薛道明作为太傅也旁观参与。
既讲到吏治,就逃不开今科科举,“……说来今科举子真是生逢其时。从去年到今年,被革职查办的官员众多,朝中正是用人之际,有许多职位等待着更合适的官员接任。而朝廷经过这一场大换血,风气也会和从前完全不同。”
大皇子道:“如何不同?”
二皇子不说话。
说得多了定逃不过李阁老的坏话。
他如今长大了,对从前的事也渐渐了解,知道了李阁老在朝中把持朝政的危害,也理解了自己的母妃、外祖等人为何逃不过一死。
可理解是一回事,真听到别人谈这些,他心里到底不舒服。
江肃正等着人发问,闻言笑道:“大皇子问得好。从前朝中结党营私成风,便是皇上也难以完全扼制,所以才有惊天贪腐之案。如今风气肃然,朝臣为天子之臣,百姓为天子之百姓,朝廷风气才能荡清。”
大皇子眉头一蹙,对此不以为然。
他看向一旁的薛道明,薛道明缓缓捋着胡须,并没有点头或是别的动作。
想来薛道明也不赞同吧?
见没人回应,江肃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顿了顿,“额,几位皇子若有不同的意见,可以说出来。”
二皇子仍旧低着头,三皇子茫然地看了大皇子一眼,最后只得大皇子开口。
他委婉道:“依我看,朝廷中的党派始终存在,并未完全消减。只是大党派不见了,变成一个个小党派。只要还有血缘关系、姻亲关系、门第关系,党派的现象就永远不会改变。”
“好比说舅舅您,不就被称为外戚党么?”
江肃虎躯一震,差点没被自己的亲外甥吓死,在这宫里胡说什么党派不党派的,这不是要他的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