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们对李梓月自然不敢怠慢。
李梓月怀里抱着披风,越过他们朝宫城里头看去,季玉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微茫暮色中。
她有些着急,“我是来给我夫君送披风的,如今京中时疫盛行,秋风又起,他出门连件披风都没带。谁知我脚程慢了,没赶上在宫门外拦住他。”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点点头,朝李梓月笑道:“这有何难?季夫人既然只是来给季阁老送披风的,就请进去吧,只是送完披风后记得早些出来便是。”
“我可以进去?”
李梓月不由欢喜,“实在多谢二位。”
她很少出门交际,不懂得高门大户那些虚与委蛇的客套话,说起感谢来倒比旁人更多了几分质朴真诚。
侍卫笑道:“若是旁人无诏自然不能随意进宫,可季夫人乃是当朝重臣的夫人,何况季阁老有皇命在身可以随时入宫,今日就当季大人入宫时带着夫人一起便是。”
反正只是前后脚,如今宫中因为时疫大乱,根本没人有心思管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梓月感激地点点头,带着静儿朝宫内走去。
她很少进宫,对宫中的布局算不上熟悉,幸而方才季玉深进来的时候有宫人瞧见,便有人“热心肠”地主动带李梓月去找他。
一路顺着宫道走到乾清宫附近,宫人躬身道:“方才奴才见季大人到这里来了,至于是进殿去看皇上了,还是在乾清宫附近巡视,奴才就不清楚了。”
静儿上前朝宫人手里塞了一块银子,“有劳公公了,我们先在这附近找找,若找不到再去询问乾清宫的便是。”
宫人笑眯眯地袖了银子,“夫人果然是大家风范,行事考虑周全。也好,那奴才就先退下了。”
说罢躬身退步而去。
李梓月道:“为何不先去问问夫君是否进了乾清宫?”
她对这些皇族和权贵交往的套路果然一点都不懂,进了宫也只知道找季玉深,把别的事情都丢在脑后了。
静儿无奈地解释,“皇上如今卧病在床,乾清宫那边怎好轻易打扰?何况小姐毕竟不是和姑爷一起进来的,万一旁人问起来不好回答,总归不好。”
李梓月恍然大悟,“说的也是,那我们快去附近找找夫君吧!”
好在暮色四合,因时疫之故,这个时候乾清宫附近根本没有什么人,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季玉深。
主仆二人顺着宫墙走到一片花丛中,忽然听到假山后头有隐约的说话声,不禁放轻了脚步靠近。
待靠近了,李梓月一下子听出季玉深的声音,欢喜地正要上前,忽又听见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
她顿时如遭雷击,抱着披风的手僵硬起来,方才那些被自己否决了的胡思乱想又如洪水猛兽一般袭来……
静儿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被李梓月抬手拦住,而后悄悄走到了假山边上听后头的谈话,郑重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假山后的声音越发清晰起来。
“……季阁老,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做了,这件事可真要谢谢您啊。要不是您的法子,我们永寿宫还有诸位皇子们,未必能这么太平呢!”
那个娇滴滴的女声,听起来大约是个宫女,口气有刻意的婉转多情。
也难怪,未婚未嫁的女子见了季玉深这样的男子,哪有不多添几分旖.旎想法的?
只是她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季玉深的声音淡淡响起,“不必客气。这鼠尾草虽然对时疫有效,可惜数量太少,也只够这么几个地方用罢了。不过我之前吩咐过你,这件事不能告诉皇贵妃,你……”
女子道:“阁老放心,虽然奴婢不知道阁老为何这么做,可只要这药真的管用,能保护我们娘娘和皇子们平安,奴婢怎么会泄露出去呢?奴婢一直守口如瓶,对所有人都没说过。”
“所有人?”
季玉深不知为何重复了一遍。
女子似乎担心他不肯相信自己似的,忙道:“确实是所有人,奴婢连天天睡在一个屋的春景都没告诉!”
李梓月此刻终于确定了女子的身份,听她说和春景睡在一个屋,那除了永寿宫的春花还能是谁?
不是寻常小宫女都能和叫得上名儿的大宫女睡在一起的。
“很好。”
季玉深的口气,几不可闻地冷了下来。
“季阁老,您怎么了?”
春花天真地看着季玉深,忽然觉得他英俊的面容蒙上了一层阴霾,连淡淡笑意都阴沉沉的。
她疑惑地蹙起眉头,只觉得季玉深的神情古怪,有丝威胁的气息。
不待她反应过来,季玉深忽然伸出手,果断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春花的两只眼睛瞪出来,不可思议地盯着季玉深!
他这是做什么?
“季……季阁老……”
春花的声音微弱,沙哑地古怪,季玉深掐的位置并非随意,而是牢牢控制住了她的声音。
就算她一时未死透,也绝对喊不了人来。
李梓月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叫出来。
她看不见假山后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从春花微弱的声音,她完全听得出来!
季玉深的声音格外冷漠,“我很感谢你替我在永寿宫的膳食里加了鼠尾草,我也知道,你待她是一片忠心。可惜,我不能让你有机会把这个秘密泄露给旁人。就算是我季玉深对不住你,到九泉之下我再还你这个债吧。”
话毕收紧了虎口,春花面容紫涨,渐渐呼吸不过来。
李梓月浑身抖如筛糠,不敢相信季玉深竟然在这宫中亲手杀人,杀的还是一个并无大错的宫女。
她不知道该冲出去阻拦他,还是应该立刻掉头跑掉,眼角的泪水早已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
不,她不能眼看着季玉深杀人,她要把事情问个明白!
李梓月咬定下唇,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决意冲出去阻止季玉深,忽然听见了一个凌厉的女声:“住手!”
她刚刚迈出半步的脚刹时僵在半空中,很快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