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忙离座行礼请安,一抹明黄袍角从殿外进来,脚步甚大,很快在上首落座。
“怎么回事,闹哄哄的。”
皇上似乎很不喜欢这种场面,皇后小心翼翼道:“皇上,今日江贵人迁居钟粹宫的时候,言语无状惹怒了芳妃。芳妃私自动刑将江贵人打成这样,皇上看看吧。”
皇上朝江贵人看了一眼,江贵人立刻推开正在给她上药的太医,跪地磕头行礼,“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
她抬起头来,眼泪混着红肿的面颊,看起来倒多了点楚楚可怜的味道。
芳妃登时慌了,也站起来道:“皇上,是江贵人冒犯在先,臣妾只是训诫她一番。不想她言辞越发恶劣,还辱及臣妾腹中龙胎,臣妾才会失手将她打成这样的!”
两人各执一词,皇上最终还是看向受伤的江贵人,“芳妃说的是真的么?”
江贵人这会儿也学聪明了,冷静地向皇上解释,“回皇上,钟粹宫不及原本的咸福宫宽敞,臣妾当时的确抱怨了,说钟粹宫是个破地方,请皇上容许臣妾向燕嫔娘娘道歉。”
说罢跪着转了方向,朝燕嫔一拜,燕嫔一时吃惊,只是尴尬地笑道:“无妨,无妨。”
江贵人转回身子看向皇上,“可臣妾言语并无丝毫辱骂芳妃娘娘,就算她为燕嫔娘娘抱不平,可要打要骂是燕嫔娘娘的事,她岂可下如此重手?至于说臣妾辱及她腹中龙胎,确有其事。不过那个时候二十个耳光已经打完了,臣妾疼痛难忍加上羞愤难当,才会说出那样的话,请皇上明察。”
苏幼仪端着茶盏,心中暗想江贵人也学聪明了,在皇上面前这番话说得何其稳妥。
她早学聪明些,也不用吃这样的苦。
皇上又看向芳妃,芳妃一时惊恐,“不是的皇上,不是这样的。臣妾……臣妾是见江贵人一向仗着自己威远侯府的出身在宫中耀武扬威,屡屡冒犯臣妾,才会打她的。她连皇后都敢冒犯,皇上还护着她么?”
皇后好端端的被提及,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踩芳妃一脚的好机会,她笑道:“本宫身为中宫皇后,自然有容人的气度,不觉得有何冒犯。”
她一句话就让芳妃孤立无援,芳妃自知自己今日过份了,一时不知如何辩解。
皇上只要看着江贵人面上的伤就会天然同情她几分,芳妃如何解释也没有用,情急之下她忽然想到自己的肚子,只要装肚子痛不就没事了?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很快否决了。
之前在皇后面前装过一次,众人都不理会她,还因此让她被皇上罚不许参加中秋宫宴。现在当着皇上的面再装一次,她可没有这个胆子。
芳妃忙道:“皇上,臣妾知道错了。还请皇上看在臣妾怀有龙胎的份上别和臣妾计较,太医说了怀着身孕是很容易情绪波动的,臣妾也只是一时情急冲动了,不是有意的。”
皇上看她一眼,对她处处拿龙胎说事也有些厌烦。
“你一时情急,江贵人的伤却实实在在。难道因为你身怀龙胎,就可以为所欲为么?朕先前已经听闻你对皇后不敬,心中十分不悦。没想到你还不知悔改,竟然再动干戈。”
芳妃吓得跪倒在地,皇上忽然看向皇后,“还有皇后,后宫出了这等恶劣之事,皆属你管教不严之罪。”
皇后突然被发难,忙为自己开脱,“是,臣妾难逃罪责。只是江贵人迁宫的事是由昭嫔负责的,她现在是协理后宫之人。”
苏幼仪头皮一紧,心道皇后怎么能这样出卖队友。
心里这样想,她还是不得不站起来,朝皇上福身一礼。
“回皇上,皇后娘娘的确将江贵人迁宫一事交给臣妾了,是臣妾失职。”
她言辞恳求地请罪,“只是臣妾初次接手管理宫务,经验不足。见到芳妃对江贵人如此,也只能去请皇后娘娘来做主罢了。臣妾虽有协理后宫的权力,可芳妃毕竟位分高于臣妾,且怀有龙胎。”
她嘴上请罪诚恳,却把自己种种情有可原之处都说了一遍,皇上自然不会追究她,“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你既有协理后宫之权,从今日起宫中之事你皆可辖制。即便是位分高于你的,你也不必担心。否则遇事处处都要去找皇后,岂不是依然让皇后劳累么?”
苏幼仪就坡下驴,“是,臣妾遵旨。”
让她辖制位分还高于她的人,那宫里不就是芳妃和惠妃二人了么?
芳妃越发蹙紧眉头,对皇上的处置心中不服,皇上看向她,“芳妃在后宫动用私刑,将人打伤,念及其身怀龙胎,紧闭宫中思过。待龙胎产下之后,再解除紧闭。”
“至于江贵人,出言不逊原应受罚。既然燕嫔不追究你,你也受了这一顿打足够了,且回宫去好好养着吧。”
说罢起身便朝外走,没有给任何人反对他决定的机会。
事实上也无人敢反对,芳妃心中不忿,江贵人见她只是被罚紧闭思过,心中更加不忿。
二人被各自送回宫中,燕嫔想和苏幼仪一起离开,皇后却把苏幼仪单独留了下来。
“方才本宫告诉皇上江贵人之事是由你负责的,你不会生本宫的气吧?本宫只是实话实说,自然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怪你。”
苏幼仪笑道:“臣妾怎么会怪娘娘呢?此事不与娘娘相干,何况皇上问责也不过是要给江贵人一个交代,并没有处罚臣妾,娘娘不必多心。”
皇后点点头,“芳妃被禁闭,只是苦了江贵人,她心里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唉,要是后宫的嫔妃都能像你似的温和乖巧,本宫就能省心了。”
苏幼仪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
这样的话皇后从前也说过,那时听着不觉得什么,如今听起来倒有种敲打之意,似乎是在提醒她不要像芳妃那样恃宠而骄。
苏幼仪从长春.宫出来,心中暗暗想着,变了个人的何止是芳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