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幼仪:“……”
皇上今儿这是怎么了,他不是想让惠妃协理后宫吗?
这么大一个帽子扣下来,苏幼仪一时无言应答,反倒是皇后笑着开口,“皇上别错怪昭嫔,她谦逊也有谦逊的好处,想来没有不敬之意。”
皇上为了她开口责怪苏幼仪,她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乐得劝和。
她看向苏幼仪,“昭嫔,你就别再推辞了,别让皇上误以为你不敬,惹皇上生了气。”
苏幼仪有些泄气。
什么协理后宫,她实在没这个兴趣啊!
可皇上和皇后非要如此,她只得硬着头皮道:“是,臣妾遵旨。”
她起身一福,后头的歌舞表演也全然没心思看了,连她最喜欢的点心上来也没心情吃。
燕嫔见她如此,忙劝道:“你是怎么回事?协理后宫是天大的好事,天上掉馅饼砸在你头上,你还往边上躲?”
婉常在也凑上来轻声道:“是啊姐姐,这是好事,你何苦闷闷不乐的?”
苏幼仪见状摆摆手,“没事没事,是我一时想不开,你们别搭理我,我自己静静想想就好了。”
她的难处不是燕嫔和婉常在她们能理解的,她不怪她们,只是不想多解释。
婉常在朝上首看了一眼,见皇后看向她们这处,便不再多言。
第二遍酒上来的时候,苏幼仪便借口更衣出了殿,往后廊的方向走去透气。
淑芽跟着她,看到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有些奇怪,“娘娘,大家都说协理后宫是好事,您怎么这么不高兴呢?”
苏幼仪叹了一口气,坐在廊下随手摆.弄蔷薇花枝,“旁人自然高兴,可我没有前朝的依靠,要后宫的权力做什么?前朝和后宫息息相关,说到底前朝才是根基。没有根基在后宫说倒就倒了,这权力要来又有何稀罕?”
淑芽一时参不透这话,她只觉得有权力自然比没权力好。
苏幼仪见她疑惑,又道:“但凡我有个父亲,哪怕只是末流小官也好。我在后宫坐大,皇上自然会看在我的面子上给我父亲封官进爵,你说对吗?”
淑芽点点头。
苏幼仪摊手,“可我连个末流小官的父亲都没有,我的父亲已经死了。将来真到了紧要关头,旁人反而会因为我手里的权力而忌惮我,非要除去我不可。我没有父兄能帮我,这权力就等于催命符,要来做什么?”
淑芽终于听明白她的意思了,想了想道:“不是还有苏大人吗?娘娘和苏大人家可以连了宗的!”
她说完自己也泄了气,只是连宗,连正经的亲人都不是。
苏清有自己的女儿在宫里,又能对苏幼仪提供多大的帮助呢?
如此说来,这权力倒像荆棘,虽能鞭打想伤害她的人,也会因此戳伤她自己的手。
“苏大人不行,或许我可以。”
假山后忽然传来男子的声音,苏幼仪吓了一跳,只见季玉深从假山后走出来,忙捂住了淑芽的嘴。
“别喊,是季大人。”
淑芽最是胆小,要不是苏幼仪捂着她的嘴,她早就喊出声了,看到假山后走出来的人果然是季玉深,她这才平静下来。
季玉深缓缓走到她跟前,只是看着苏幼仪。
淑芽看了看他又看看苏幼仪,识趣地退下,苏幼仪却道:“你别走远,在拐角上等着我便是。”
“是。”
淑芽依言站在拐角上等她,顺带望风。
苏幼仪这才有工夫看季玉深一眼,“中秋佳节,季大人不去一家团聚,没事来御园做什么?”
一家团聚,和谁团聚?
和李阁老一家么?
季玉深心中生出讽刺之意,待看向苏幼仪,只是淡淡一笑,“方才我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他的提议?
苏幼仪这才想起他刚才那句,苏清不行,或许他行。
她忍不住想笑。
“季大人如今也学会幽默了,说的笑话真是可笑。这全天下谁都可以,也轮不到季大人你。”
季玉深站在原地,静默如黑夜中的雕像,良久才道:“为何?”
苏幼仪冷笑道:“你是李家的女婿。”
“虽然你为了讨好皇上能背叛李阁老,还有你的新婚夫人。可背叛的前提是,你还是他们家的女婿,明面上还要为他们做事。谁不知道已故李氏和我敌对,真要出了什么事,你帮得了我么?”
季玉深闻言,淡淡一笑,“皇上待你那么信任,你总该知道,李家的势力是不会长久的。”
“你的意思是,等李家倒了,你就会站在我这一边?”
苏幼仪托腮一笑,“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可你拿什么站在我这一边呢?你我之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你是皇上的人,等皇上不再宠爱我,你又怎会站在我这一边?”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季玉深近前一步,面色略显阴沉,“在你眼里,我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么?”
苏幼仪眉头微蹙,下意识退后一步。
“难道不是么?至少在外人眼中,我们的关系永远不能公布。哪怕旁人知道你我曾是同乡旧识又如何?这点关系,聊胜于无罢了。”
这是明面上的关系。
可在季玉深心中,远不是如此。
他轻轻吐了一口气,转移话题,“无论如何,你不必担心皇上将协理后宫的权力交给你。皇上是个聪明人,他这么做自有他的用意,难道你觉得皇上不是真心宠爱你的?”
这个问题倒叫苏幼仪一愣。
皇上待她是否真心,她从没想过。
嫔妃和皇上之间的关系,本就是不平等的,这种不平等让她对皇上完全没有期待,皇上无论做什么她都不会失望难过。
在这种前提下,谈真心未免有些奢侈。
她摇摇头,“我的性命,除了我自己,托付给谁我都不安心。皇上此举或许是好意,可我不想接受这份危险的好意。”
说到这里,她又笑笑,“不过谈这个也没有意义,什么想接受不想接受的,好像我不想接受就能真的不接受似的。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我一个人无牵无挂,就算将来受人嫉妒陷害也只是我这一条命,不会牵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