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视,气氛比之前更和睦许多,苏幼仪朝她笑笑没有开口。
李梓月道:“既然娘娘说了这么多体己话,我也和娘娘说几句真心话吧。我此番进宫除了安慰二皇子,也是受父命希望他不要忘记自己母亲的母家。想来这些话我不说,娘娘也猜得到吧?”
苏幼仪无声地点点头,算是默认。
李梓月道:“可我私心里并不希望他对此念念不忘,如果我见到他,我会让他好好和燕嫔娘娘相处,给自己一个机会拥有一个母亲。何必一生自苦呢?”
苏幼仪不由诧异,李梓月的通透让她惊讶也让她纠结。
她从季玉深那里知道李梓月是何品性,也知道她从来不涉朝政,却没想到在李阁老和李氏的熏陶下,她竟然还能这般清醒。
怪不得季玉深愿意娶她。
苏幼仪笑了笑,收拾心情,“季夫人是个极识大体的人,本宫没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了。二皇子就住在湖对岸的书屋那处,本宫命人送夫人过去吧。”
说罢看了翠微一眼,后者会意点头。
李梓月从座中站起,行礼之后退了出去,一路上沿着湖堤朝对岸去,一直神不守舍。
静儿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昭嫔娘娘不是很好说话吗?您怎么还有些不高兴似的。”
“我不是不高兴,是太震惊了。”
李梓月道:“我从前一直以为昭嫔就像长姐说的,是个狐媚惑主之人。我以为昭嫔和长姐不睦已久,见了我一定会给我脸色看。我以为她会警告我不要对二皇子痴心妄想,没想到她反倒让我劝二皇子好好读书……”
这一切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静儿点头道:“其实奴婢也是这么想的,从咱们进园子开始,那些宫人就一直说昭嫔娘娘待人宽和仁慈,是最好说话的。奴婢以为是她收买人心呢,没想到见了她真是如此觉得的,何况她生得那么美打扮又不华丽,看起来清清爽爽的。小姐,你说奴婢是不是也被收买了?”
李梓月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要是被收买了,那难道连我也被收买了?我方才还云里雾里想不明白,现在终于明白了,不是我犯傻,是昭嫔真的好,连你都看得出来她好。”
她的笑意忽然又萎靡下去,“可是长姐和她对敌,她好,难道长姐是坏人吗?静儿,我不想觉得长姐是坏人。”
静儿撇撇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梓月看她一眼,“你有什么话对我还不能说吗?我几时生过你的气?”
静儿是从小伺候她的丫鬟,就和李氏带进宫的仪儿一样,都是心腹,感情甚至比姐妹还深厚。
李梓月这样说了,静儿便不犹豫了,“小姐,你忘了从前大小姐在家里是怎么欺负你的吗?老爷无论带了什么衣裳、首饰还是新巧玩具给你和大小姐,总是她先挑选好的,剩的才给你。小姐你还总说姐姐是尊长让她也无妨,可大小姐什么时候让过你呢?”
“这些就罢了,大小姐每次做错事都拿您去顶包,对您可没有一点爱惜之意。就拿这次说吧,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怀疑姑爷是奸细,这不是明摆着没有拿小姐当亲妹妹吗?”
“好了,你别说了。”
李梓月没有生气,却也不想听这些话,“这都是小事,长姐喜欢什么让着她便是了。她文采比我好,书读得比我多,父亲喜欢她,我又能怎么样呢?何况现在人都已经去了,你就别再说这些了。”
静儿扁扁嘴,“是,奴婢知道了。只是方才小姐提到好人坏人的话,奴婢才想起这些,奴婢可不觉得大小姐是什么好人……”
李梓月看她一眼,静儿这才不说话了。
她抬头朝前一看,“喏,到书屋了。一会儿进去你不要多话,尤其是这什么好人坏人的话,决不能让二皇子听见。没娘的孩子心里够苦了,要是听见别人诋毁他的娘亲,不知道心里多难受。”
静儿连连点头,“小姐放心,奴婢知道。”
李梓月深吸了一口气,带着静儿朝书屋那处走去,进门只见二皇子在屋里发呆,看到她连忙迎出来。
“见过二皇子。”
李梓月按照惯例行礼,二皇子看到她抬头时和李氏有几分相似的眉眼,这才露出笑容,“姨母,你终于来了!”
二皇子看到她的激动,让李梓月生出天然的母性。
这是她唯一的外甥,将来她自己有了孩子,或许也和二皇子长得差不多,有李家人的眉眼。
“姨母,你快坐下。”
二皇子让她坐下说话,又屏退了众人,李梓月道:“静儿是我的贴身亲随,我什么事都不瞒她,她就和长姐身边的仪儿一样。”
二皇子看了静儿一样,后者朝他福身一礼。
李氏曾经说过仪儿还有个结对的丫鬟,是当年李阁老赏给李梓月的,这两个丫鬟分别在府里两个小姐身边伺候,是最贴心的心腹。
二皇子便没让她出去,李梓月瞧他面色不好看,便道:“二皇子似乎瘦了许多,还要节哀才是。你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不能因为哀伤过度不思饮食,耽误了身体。”
二皇子微微低下头,“我想母妃。姨母,母妃到底为什么会死?”
他抬起头来看着李梓月,“是不是因为母妃犯了错被父皇贬为答应,她心里难受所以得了病死了?可是母妃从前说过,不管在宫里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保全性命是最要紧的,哪怕不择手段。她怎么会就这么死呢?”
李梓月心中咯噔一声。
不择手段?
这样的话,李氏怎么能对二皇子一个孩子说呢?
他才区区九岁啊!
李梓月道:“长姐是暴毙而亡的,父亲说她是畏罪无颜面对皇上,才会自暴自弃以求速死的。”
她骗了二皇子。
李阁老怀疑皇后对李氏动了手脚才会导致她暴毙,可李梓月不想把这话告诉二皇子,她不想让二皇子带着仇恨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