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你给惯的!”田宏业气得脸色铁青,冲着丁贵英吼了一句,穿上衣服,转身出了门,蹬蹬地下了楼梯,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丁贵英也慌了神,赶忙敲开儿子的房门,低声软语地哄道:“小武,你可千万别犯傻,在网上发帖,把你爸名声搞臭了,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小武捂着腮帮子,伸出手嚷道:“那你拿五千块钱来,不然我到各大论坛去发。”
丁贵英叹了一口气,到外面取了一沓钱丢在电脑桌上,没好气地道:“拿去吧,以后别再这样了,哪有威胁自己爹马勒戈壁的,那不是傻子吗?”
小武把钱放好,嬉皮笑脸地道:“妈,你放心好了,我哪会真发,就是吓唬吓唬你们罢了。”
丁贵英哭笑不得,拍着小武的后背道:“傻儿子,哪有吓唬爹马勒戈壁的,以后别说这种混账话。”
小武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又躺到床上,笑嘻嘻地道:“妈,你放心好了,就算发帖,我也不提咱家的事儿,就说感谢党,感谢政府,让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了,这样总成了吧?”
“说什么屁话!”丁贵英嘟囔一句,又叹了一口气,灰头土脸地走了出去。
吃过午饭,我躺在床上睡了一觉,起来后,出门转了一圈,见美人老师没有回来,就又悻悻地返回房间,在跑步机上做了半个小时的运动,直到身体微微出汗,我才拿着毛巾擦了汗,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娱乐杂志。
十几分钟之后,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我翻了个身,伸手从茶几上摸起手机,看了来电显示,赶忙接通了电话,笑呵呵地道:“梁姐,还在沙滩上玩捉迷藏么,该不是乐不思蜀了吧?”
梁桂芝却气喘吁吁地道:“叶书记,别开玩笑了,突发事件,重机厂的工人闹事了。”
我微微一愣怔,赶忙翻身坐起,皱着眉头道:“梁姐,你别急,先把情况讲清楚。”
梁桂芝在沙滩上踱了几步,平复下紊乱的情绪,轻声地道:“不知为什么,重机厂十几个女工爬到水塔上,要轻生,引发了几百人围观,一些职工情绪失控,把围墙外的马路拦了,设了路障,不许车辆通行,现场的情况非常复杂,随时有失控的危险,我正准备回去处理。”
我霍地站起,吃惊地追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没有其他领导在吗?”
梁桂芝扶了扶眼镜,苦笑着说:“别人指望不上了,鲍书记把皮球踢给政府这边,李晨市长当即发火了,在电话里一通大骂,说我们瞒着他开小会,搞出麻烦才来找他,他是不会擦这个屁股的,以后闵江重机的事情,他一概不管了,其他几位副市长也都关了手机。”
我叹了一口气,不禁微微皱眉,也有些挠头,李晨有意见也在情理之中,国企改制本来就是政府分管的事情,鲍昌荣作为市委书记,绕过他这位政府一把手来解决重机厂的问题,确实不妥,换做任何人,都会恼火的。
只是这时候撂挑子,未免有些不顾大局了,当然,也不能排除其他的可能性,一想到李晨那张阴骘的脸孔,我就觉得有些头皮发麻,我听梁桂芝急得声音打颤,赶忙轻声安慰道:“梁姐,你不要太担心,我这就赶往重机厂,和你一起处理问题。”
梁桂芝转过身子,见俞汉涛已经领了船夫过来,赶忙上了小船,愁容满面地道:“叶书记,我现在刚刚上船,要晚些时候才能过去,我已经给秘书打了电话,让她开车去宾馆接你,在我到达重机厂之前,一定要稳定住现场情况,千万不要搞出恶性.事件。”
我挂了电话,赶忙披上外衣,急匆匆地推门出去,坐电梯下了楼,几分钟之后,刘彩霞就开着奥迪车来到宾馆门前,他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轻声地道:“刘秘书,快开车。”
刘彩霞点了点头,熟练地把车子挑了头,转进主道,她手里握着方向盘,目光望向正前方,把车子开得飞快,嘴里也不闲着,不住地抱怨道:“叶书记,重机厂那边也真是的,最近总是麻烦不断,大周末的也不肯让人消停。”
我皱起眉头,摇着头道:“刘秘书,你的观点不正确,下面之所以事情不断,很可能说明我们市里的工作没有做到位,不能把责任全都推到重机厂,而是应该自我反省。”
刘彩霞遭到了委婉的批评,表情有些不自然,小声嘀咕道:“叶书记,这事来的蹊跷,要说没人捣鬼,哪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最可气的是他们两边扯皮,都不做事儿,把我们梁市长架在火堆上烤,每次都当救火队员,搞得她焦头烂额的,我看了心里生气,没有这样欺负人的。”
我微微一笑,慢悠悠地点了一支烟,吐着烟圈道:“情绪可以有,工作还得干,困难都是暂时的,一起都会好起来的。”
刘彩霞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道:“叶书记,慢慢你就会清楚了,闵江就是一口大热锅,我们梁市长就是热锅上的那只大蚂蚁,脏活累活得罪人的活,全都推给她来做,这不公平。”
我摸着鼻子笑了笑,转头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刘秘书,你参加工作还不到三年吧?”
刘彩霞抿嘴一笑,轻声地道:“叶书记好眼力,我是前年毕业的。”
我点了点头,皱眉吸了一口烟,微笑着道:“难怪这么稚嫩,一点都不成熟。”
刘彩霞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气地道:“叶书记,什么样子才算是成熟呢?”
我掸了掸烟灰,把目光投向窗外,若有所思地道:“一个成熟的人在面对困难时,应该想着怎么去解决,而不是选择逃避,更不是喋喋不休地抱怨。”
刘彩霞翻了下白眼,猛地一打方向盘,小车拐过十字路口,风驰电掣地向北侧行去,她抬手在鼻端挥了挥,咳嗽几声,有些焦急地道:“叶书记,重机厂那些女工不会真的跳下去吧?要是出了十几条人命,搞不好会惊动全国的,万一再引发恶性事件,那后果真是不敢想象了。”
我摆了摆手,轻声地道:“应该不会,十几人一起爬上去,轻生的可能性很小,她们的目的,应该是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制造压力,逼迫市里出来解决问题。”
刘彩霞嘴里咦的一声,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笑着道:“叶书记,您分析得很有道理,本来很浅显的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刚才来的路上,我急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微微一笑,摇着头道:“当然了,也不排除意外情况发生,在引起几百人围观的情况下,水塔上的人很容易情绪激动,大脑处于极度亢奋状态,那时一旦受到外界的强烈刺激,就有可能会发生我们不愿看到的事情,所以,既不要慌乱,也不要掉以轻心,要尽快赶到现场,安抚她们的情绪,把危机及时化解,不能让这种负面情绪长时间发酵。”
刘彩霞脸上露出钦佩的表情,由衷地道:“叶书记,您分析得很到位,真是奇怪呢,您毕业也没多久吧,怎么会这样成熟?”
我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道:“脏活累活得罪人的活干多了,人就会很快成熟起来。”
刘彩霞抿嘴窃笑,过了半晌,才眨着眼睛道:“叶书记,我以前常听梁市长念叨您呢。”
我微微一笑,转头看了她一眼,饶有兴致地道:“说来听听?”
“先听好的还是坏的?”刘彩霞促狭地眨了眨眼睛,按了几下喇叭,把车速减了下来,停在一辆工程车的后面。
我抬腕看了下表,焦虑不安地吸了一口烟,皱着眉头道:“先苦后甜吧。”
刘彩霞会意地一笑,又按了几下喇叭,掰着指头道:“她说你冲动、莽撞、胆大妄为,喜欢标新立异……”
我摸着鼻子笑了笑,轻声地道:“那好话呢?”
“等等!”
刘彩霞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跑到前面的工程车边,掐腰喊了几句,又摸出证件在对方司机眼前一晃,那司机赶忙把车子拐到路边,她这才跑回来,重新开着车子向前驶去,过了半晌,才笑着道:“好话太肉麻了,我说不出口。”
我展颜一笑,把手中的烟掐灭,丢出窗外,轻声地道:“刘秘书,为什么只捡坏话说,该不是刚才批评了你几句,记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