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李适双喜临门,他从未担心何浩然那边,但胜利来得太快。不但将颧州的十万蕃军摆平,还将沾娑摩赫塔、噶尔扎马和布塔乌日三个敌方高级人物抓住。让大家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三人虽没答应投降,但要求留在何浩然身边,尽量说服土蕃军民不要白白牺牲。
李适昨天就将圣旨发出,让何浩然劝这三人投降过来,可以答应封他们一些爵位,以为标杆。这三人他虽不认识,得到的资料十分详细。
娑摩禅师是土蕃非常出名的智者,其智之名还在尚息东赞之上。他还是土蕃三大高僧之一,在众多喇嘛中,除顶上一个活佛外,三大高僧的身份最为尊贵。
噶尔扎马和布塔乌日两人,是土蕃两大家族的高层人物,三人就代表了土蕃三大家族。要是他们能将土蕃三大家族说服投降,土蕃大势已去,就算他带兵也能征服土蕃。
当然这只是一种幻想,无论如何,有这些人劝总比没有好。第二件喜事同样让他非常惊喜,李晟成功收复河东。
李晟能收复河东,在李适的意料之中。李晟带了六万余兵马出征,对方只有五万。无论是兵力还是装备,都要强过对方。让他更高兴的是李晟仅仅损失一万余兵力,将土蕃五万兵全留下。现在正准备攻击成德。
为了李晟能收复成德,消灭在成德的新罗军。他原本不想动的京城九卫,也送去三卫守河东。一旦将成德收复,他会让李晟领军去攻土蕃,帮助何浩然,早日平定土蕃。
一想到统一四海,超过自己的老祖太宗,李适一晚上没能入睡,今天上朝仍是精神焕发。他不想再等,内乱已平,许多事他已没有顾忌。有些事情必须得做,有些人也必须得换。
“皇上,毛将军快马来报,他已完全接手幽州的军队。”
又一道禀报将李适的美梦打醒,朝汇报的夏言点点头,看了眼被他留在朝堂上的马盛利:
“为难马爱卿了,幽州毕竟是他的家乡,离开那里到外面为官,对他来说始终有些不便。现在北方已下雪,也不知还有多久才能看到他。”
马盛利没反应过来,另一个留在朝堂办新马行的张秋正说:
“皇上,义马侯暂时不来京城。他回信说卫州关系河北繁荣,不可一日无首官。他要先将卫州之事理顺,再来京城向皇上汇报。”
“马爱卿真是一心为公,此心万分难得,”李适说了句真心话。他以为马四海会来京城,搞对马帮有利的新马行。为此他破格让马盛利当了交通司的三把手,将张秋正调去协助马盛利。对方能不为新马行而忘公事,让他十分感动。
“浩然与李爱卿这次大胜,一共抓了两万多蕃兵。现在我大唐内乱已除,修桥铺路是大事。朕打算将这两万多俘虏,分成十多份到全国偏远之地。将路修好,早日实现全国马路畅通。唯一担心这些俘虏的管理,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不妨提出来。”
卢杞一直在注意李适,今天对方几乎没看他一眼,心里十分惶恐。这些天不但出了卢向芝被抓,韩滉也到了京城。他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十分小心,没有通关系去牢中看望卢向芝,甚至连句求情的话也没敢说。
昨天得到两地大胜的消息,他想了一个晚上,已将俘虏的事想好。正要冲出来表现,一个惶恐不下于他之人,比他早一步站出起来。
“皇上的安排非常好,分散到各地,对方就算闹事也不大。其实对他们的管理,并不需要多少人,按一百人来算,只需五人看守即可。”
“一百人只需五人看守?”李适有些惊讶。俘虏多也是件头痛之事,何浩然以后抓的俘虏只会越来越多,前一批的两万俘虏,被他安排在几个主要城市。那些城市兵多百姓多,倒不怕俘虏闹事,偏远的地方就难说了。
“杨爱卿有什么好建议,快快说出来。”
杨炎与卢杞是穿一条裤子的战友,他能成为副相也是因为卢杞的大力支持。他也非蠢人,也感觉到不同寻常。昨天得到两地大胜的消息后,同样没睡好,想到一些好主意:
“分区包工制,每队俘虏最好分五至八百人。划分一条路让他们建,规定大概时间。哪一组要是能早点完工,就让他们早点休息。可以在物资上予以奖赏。要是做得非常好的组,还可以适当缩短他们的做工年限。
他们那点人,派一千人的军队就能剿灭。再说偏远之地,他们从那里逃?一无路引、二无马匹武器、三有监视。在分出去时,派人将一些道理给他们说明。还可以将以前无薪杂役计划做工以满的人家,带到京城让他们看看。有这些样本,在生活上不要克扣他们,臣想他们还不至于闹事乱来。”
李适点点头,这些的确是很好的建议。正准备夸奖几句,李慕进带着一个昔日的爱卿上殿。
“皇上,臣冤枉,臣没有说洛阳郡王的坏话,更没有唆使李怀光谋反啊!”卢向芝一上殿,眼泪就如泉水般涌出,远远朝李适跪下,边爬行边失声痛哭。
这番嘶声哭叫,让在左右回风炉旁坐着的许多官员很不淡定。大家的目光分成三组,一组看卢向芝,一组看向李适,还有组看向卢杞。
李适没有冲动,冷冷看着卢向芝:
“朕让李爱卿审你,你的供词朕全都看过。当时在场的好几个人都证实,你说过那些话。难道他们全都与你有仇?你是当李爱卿是傻子,还是当朕是傻子?”
还好来的时候卢向芝已有心里准备,没被这些话吓晕。一点没阻止自己的眼泪,哭着说:
“皇上,那些人与臣没有仇,与我大唐有仇。他们分明就是想我君臣不和,胡说八道一通。对他们来说,臣这条命能几句话葬送,哪会说真话主持公义?皇上明查啊!”
在左右一些朔方降将满肚子怒火,这种场合又不敢对骂,只得在心里诅咒卢向芝。李适同样怒火中烧,毕竟是大唐的官员,用刑太说不过去。看样子卢向芝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你说当日在灵州的官员都诬陷你,苏结他总不会冤枉你吧?为何苏结也说你有挑拨的言语?说什么要是李怀光不依从圣旨,恐又有人说他违抗圣旨,犯了欺君之罪。你说的那人是谁?”
卢向芝呆了呆,这事李慕进一点没给他说。最后一日去朔方宣旨的苏公公苏结也在,他一时头脑发热,当着苏结的面的确说过那些话。
“臣没有针对任何人,李怀光不依从圣旨,臣也会说他违抗圣旨,犯了欺君之罪。人人皆会有此想法,并不是针对谁。”
李适气得脸有些涨红,他审案远不如妹妹李水音,对方不承认居然没辙了。看了左右官员一眼,王叔文会意,站出来质问:
“卢大人,如今有更多的原朔方将领在前线杀敌,不便请他们来作证。真的永远做不得假,皇上看在君臣一场,没下令搜你家。听说你去朔方时,带了几个侍卫,要是将那些人抓来审问,到时候悔之晚矣。”
聪明人就是不一样,卢向芝瞬间陷入巨大恐慌。他与卢杞等人的信件已烧毁,可那几个同去的侍卫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更别说他与卢杞、杨炎频频交往,总有些下人知道一些。要是李适动真格的,就算他的嘴再硬也没用。还在发呆,卢杞发话了。
“唉!我卢家家门不幸,为了一己之私,在背后说同僚坏话,为人所不耻。向芝,在皇上面前你还不认罪,难道还想害我卢氏一门不成?”
卢杞的话犹如一记警钟在卢向芝脑海里敲响,他看向李适,见对方双眼已含杀气,差点晕过去,终于不再嘴硬:
“臣、罪臣认罪。罪臣的确以前对洛阳郡王不满,才在李怀光面前说他坏话。罪臣没别的意思,只是发泄心中不满而已,臣甘愿领罪。”
这些人的想法不一样,相比家族,自己的命完全不在考虑之列。李适对他们一唱一合很不满,对卢向芝的回答更不满。
“你真的是发泄不满?还是早有预谋?”
“罪臣真的只是发泄心中不满,”卢向芝哪敢说出早有预谋,为了不将卢杞拉下水,他连欺君之罪也顾不得。
“洛阳郡王深受太上皇和皇上恩宠,罪臣小人心思,全因妒忌洛阳郡王才那样做。”
卢向芝以前就不爽何浩然,现在更加憎恨。原本他准备借此狠狠踩一下何浩然,将对方说成功高盖主、其心难测之辈。又怕何浩然一怒之下将他家族端掉,只不痛不痒说了句恩宠。
知道李适心思的大有人在,一个三十几岁、耳大眼圆的文官站起来:
“卢大人,你在皇上面前也不说实话,可知欺君之罪是何下场?真要是你私人对洛阳郡王不满,岂会在李怀光面前说那些?将自己置于被用来祭旗的险地?臣记得当初你回卫州交旨时,杨相曾说李怀光开始并无反意,是因怕洛阳郡王报复才谋反,卢相让颜老大人去敌营说服李怀光。你们这一唱一合,要是没有事前约好,说出来怕是百官难信、天下百姓不服。”
“裴均你这个小人,”杨炎气得有些失太。说话之人叫裴均、任膳部郎中之职。颇有文才,又兼任文报监察使。平时与他们还算不错,没想到转眼就翻脸不认人。
“皇上,臣的确说过李怀光开始并无反意,对方可能怕洛阳郡王报复。那只局限于臣对实事认识不清,对李怀光不了解之故。裴均现在拿此事说话,其心之毒,不配为官,臣请皇上罢免裴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