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二十多丈高的悬崖背后,有一个马也徒步难行的斜坡。斜坡下站了三队士兵,一直排在山顶。
这些士兵左右站了三排,像在搞接力赛,上下排列成较直的队列,每人之间的间距不足一米。一个士兵抱着一块石头,转手就递给上面的队友。要是石头较大,三五人齐抬进行传递,很是省时省力。
上面的山顶同样热闹,许多士兵从半山腰开始砍伐树木,传递到山顶上。在山顶的士兵,将传递来的石木从山顶外侧,堆成一面面厚厚的墙。
这些都是单元衡想出的办法,以前单元衡于军事并不在行。他十分好学,在当朱泚的亲卫长时,常向一些将领请教。人又不笨,现在的军事能力,并不差一般较出众的将领。
此时他和几个亲卫站在悬崖边,朝四周放眼看去,前方是一片峰峦叠起的乱山群。这些山群仿佛是片天然的屏障,将悬崖对面数十丈长的地方遮挡。不要说马,就是人也难行。
在山群和悬崖之间,有一条小路,路比一般的小径要好些,基本上的地方都够三骑并行。只是上下起伏不平,又在两山之间,异常险要。
定下单元衡带领八千兵马阻击后,他们找到一处绝佳的阻击之地。乱山之地也没个名字,朱泚亲自口头命名,叫这里为“碎何崖。”
单元衡看上去有些焦急,他并不是焦急无法阻击何浩然。凭这里的地形,他相信再是何浩然,也不可能从他的眼皮下溜过去。一个壮年亲卫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劝慰道:
“将军不必担心,娘娘她们藏身在那座小山后面。那里又非是险地,何浩然要赶路,哪会派人去那里查探?就算被那些探子查到,也认不出娘娘她们。”
单元衡长长叹了口气,这些道理他都懂,他只是怕出现什么意外。原本朱钰和方维君要随他来这里,方维君现在的状况很难抬上山。上山更糟,他虽能阻击何浩然一时,绝不可能阻击何浩然一辈子。
这里的确是个最佳的阻击之地,也是一处死地。何浩然只需堵在后面的斜坡之下,武力再高也不可能逃出升天。朱泚将他安排在这里,他心里并没有怒怨。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朱泚就算逃到土蕃,也很难逃过何浩然的毒手。
一旦朱泚被何浩然追到,一干君臣包括家人,只有死路一条。方维君的命就很重要了,就算方维君给朱泚生个女孩,起码朱泚也还有个后人。单元衡不想方维君出半点事,没答应她们上山来一起死,将她们安排在一座废弃的房屋里面。为了不引起何浩然怀疑,只派了两个亲卫在那里照顾。
“希望老天保佑,娘娘她们母子平安。”
……
此时单元衡担心的人,终于在一张小床上睡过去。在旁边的朱钰长长松了口气,见方维君如此痛苦,她也感到生不如死。
朱钰伸出手正要帮方维君盖好被子,突然眼睛定住,看着被子有些走神。
这条被子面料是黄色丝绸,里面塞了些动物的绒毛。就算不看这些,被子上绣着一龙一凤。她再看向自己的衣服,是一件新式的白色连衣裙,不要说何浩然,就算碰到一般打探的士兵,也能看出她们绝非是山野村姑。
“糟了,首饰可以取下来,衣料怎么处理?”
朱钰是个聪明细心的女孩,发现这个问题后很快冷静下来,想了好一会没能想到办法,此时一个快迈入老年的男子走进来:
“郡主,水已经烧好。”
被喊声叫醒,朱钰呆呆看着男子,她以前见过对方,现在知道男子叫单温,和单元衡有一点亲戚关系。和另一个壮年男子钟铜一样,是单元衡的亲卫。
朱钰现在连朱泚也不相信,但相信单元衡,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单元衡,对方还教过她武艺。在她心里,一直将单元衡当成哥哥。方维君留下她可以理解,朱泚将单元衡留下,在她心里,已对那个大伯失望透顶。
“单伯,你还有没有更旧更烂的衣服?”
单温身上穿的是件蓝布衣,毕竟是单元衡的亲卫,还算很新。单温虽有些惊讶,点点头:
“我还有些旧衣服,若是郡主需要,我这就去拿。”
“单伯以后就不要叫我郡主了,我现在是你女儿,就叫我单钰吧!娘娘是你媳妇,记住千万不可叫错了。何浩然虽不可能亲自来,他那些爪牙并不是傻瓜,别让他们听出或是看出破绽。”
朱钰很细心,她将两个亲卫的旧衣服拿来,缝成一大块补丁布,将被子包住,又一针一线开始改装起衣服来。
方维君已经醒了,问明情况笑了笑:
“妹妹真是细心,以后要是谁能娶到你,那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若是无法替爹爹报仇,我宁可长伴青灯。”朱钰看了眼方维君,将剩下的话打住。一同留下的太医诊断生孩子不准,治病还是有一套。吃过几碗药后,方维君气色好了很多,脸上也多出几分笑容。
两人在这里缝补,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子进来,将一碗药递给方维君。
“娘娘,这是安胎之药,喝了对产子时有好处。”
朱钰将碗接过来,端给方维君问:
“宋太医,娘娘到底什么时候产子?离你的诊断都已经过去三天了。”
“下官再给娘娘把下脉,”宋太医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把完脉想了一会才开口:
“娘娘一路奔波,气血皆亏,怕是在产子时有些危险。”
两女一听怕了,她们虽急着生小孩,更在意孩子的安全。
“宋太医,你可有什么办法?”
“办法不是没有,”这次宋太医没考虑:
“下官带来的药,还缺少两种。这里山高树密,想来并不难找。下官去到处找找,只要能找到那两种药,娘娘一定能平安产子。”
两女哪知道对方的想法,朱钰还算知晓一些世故,拿出一支半根筷子长的紫金钗:
“现在的情况宋太医也知道,一切麻烦宋太医了。待与皇上他们会合,定重金酬谢。”
“多谢郡主,”宋太医一点没拒绝,将紫金钗放在怀里,带着一个包裹走下山去。
朱钰握住方维君的双手,惊喜地说:
“我们就在这里等好消息,宋太医定能找到那两种药,保娘娘母子平安。”
“妹妹不要再叫我娘娘了,”方维君的激动不比朱钰少。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替朱泚生下孩子,只要能保孩子平安,她宁可用自己的命来换。听到宋太医有办法,她连可能存在的危险也忘了:
“妹妹以后叫我姐姐,我们虽不是亲姐妹,若论情义,并不比那些亲姐妹差。”
……
宋太医一口气跑下山,来到前山下的小路上才停下,擦了把汗,将紫金钗掏出来看了看,笑着自言自语说:
“与皇上会合?哼,老子早就想走了,跟着朱泚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临走前也得了件宝贝,看来是个好兆头。你们就在山上等吧!”
宋太医杵着一根木杆,一路朝岐州方向走去。走了好一会,走到一处山弯处,突然从前方冲出数骑,吓得他一愣,赶忙转身朝后面跑。
“站住,”后面的喊声传来,没能让他停止脚步。可惜人哪能跑得过马,没过一会,一骑冲到前方,将他的逃路堵住。
“军、军爷,你们这是干什么?小人只是路过之人。”
来人共有八骑,全是身着军服的唐兵。一个中年唐兵打量他一会:
“你为何看见我们就往回跑?”
他又惊又急,额头冒出一层汗,颤声说:
“我以为是些匪人,一时吓到,没看见是各位军爷。”
他现在的样子,中年唐兵哪会相信,指了指他背上的包袱:
“将包袱打开,要是敢耍诈,管教你来去皆不可。”
可能嫌他的动作太慢,一个年青士兵夺过包袱,里面是些吃食,还有套衣服和一个木盒。木盒里面全是金银,中年唐兵没管他的傻样,拿起那支紫金钗看了一会,冷笑道:
“这分明是宫中之物,你怎么会有?上面刻的
“朱钰”二字,该不会是你的名字吧?”
宫中打造的东西和民间有些区别,一般人也能看得出。当中年唐兵念出朱钰,宋太医吓得瘫坐在地上。他万万没想到,唐军会来得如此之快。
“将他绑了,他定是反贼。”
两个唐兵跳下马,反背将宋太医的左右手押着。挣扎两下没能挣扎开,大喊:
“我不是反贼,我知道反贼两个重要人物的下落,正要去给洛阳郡王汇报。”
作为太医,虽是后来才招的,当然知道反贼的下场。本来以太医身份,只要回到家后并不用担心。万万没想到在中途就被抓住,他的反应不慢,一下子想到应对之法。
没过一会,他被押到几个传说中的大人物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