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已经露白，天空虽然昏暗，已经能看到大地上一些影子。一群在昏天黑地中潜行的骑兵，从陡坡小径，赶到一条平坦宽敞的官道前。
要是白天，在这里已经能看见远处军营的轮廓。此时他们能看见的除了这条官道，前方千米外，还有两个如绝世猛兽的庞然大物。
“我们要想从后面偷袭军营，最近只有走前面两座山穿过。也可以绕道从两山左右走，但那时候天已经大亮。”
何浩然虽对大家说这些话，脑海里面想的并非如此。前方的两座山他知道，左右并不相对，是错开的。中间的官道很直，正对着南城门，但中间被军营挡着。
此时非常安静，没有一点喊杀声传来。有可能是双方打累了，这种事很正常，大家打累了暂时休战，休息好了再打。
众将不知他在想什么，李贤猜到一些：
“郡王是不是怕对方猜到我们要去袭营？”
“西城外有他们的探子，见我们没进城，他们一定能猜到。”何浩然笑着说：
“我们也并不是去袭营，是怕他们从后面跑了，在前后夹击下他们不容易逃脱。朱泚敢率军攻城，凭的怕不只是四万，应该还有援军。”
李贤点点头：“听刘将军说，对方攻城非常猛烈，伤亡是我军的几倍。朱泚虽冲动但并不傻，仗打到现在，他们还能剩下多少？应该有援军，要是没有援军，曲将军也不会让他们闲着。如果真有援军去，长安城怕是危险。”
“长安至少现在还未被攻破，”何浩然很有信心，不算他们，在长安还有两万四千兵力。虽然多数是降兵和百姓，不说百姓，那些降兵已经被他洗脑，不会像汪县的降兵那样不让人放心。
“只要证实有援军，那就好理解了。他们将两万兵分散在几州，远水解不了近渴，不可能招那几州的兵马来。最近的只有潼关，如果是潼关的兵马，绝对已经到达长安。有那些生力军，他们居然不攻城了？你们觉得他们有什么打算？”
朱泚两兄弟失算了，这里直通南城门，相当于一个风口，有什么声音一定可以听到。他们要是搞些噪音出来还好，如此安静，何浩然的想法就多了。
“伏击，莫非他们想打我们伏击？”说话的是田百破，何浩然快要挑明，能猜中的将领不少。
何浩然点点头：“绝对有这可能，我们要是一头扎进军营，准会被他们围住。他们算是休息好了，我们是人困马乏，一旦战斗起来很难脱困，我们从左边绕道去东门。”
很多人为他的决定感到可惜，跑了一夜，大家连眼睛都没能闭一下，只为再打一场伏击战。没想到临门时，一脚没能踏进去。李艺略带不甘问：
“为何绕道去东门？就算打不到他们的伏击，我们可以派人去联系城中的兵马，前后夹击他们。”
何浩然也想过这种方案，一点不现实：
“时间花得太多，到时候他们会退守军营，变成我们攻城，得不偿失。大家现在都困了，有什么计也不能用，先回城休息再作定夺。”
左边座山下面没什么树木，光秃秃一目尽知，上面被树木覆盖，树稍还有些积雪。在对着左面的树林中，透过稀疏的树叶，可以看见远方一群明晃晃的队伍，在平坦的小路中前行。一个中等身材、黑红大脸的壮年男子问：
“大帅，他们怎么不走中间的道，还绕那么远？”
朱滔将三万大军分成五组，左边山上由他亲自指挥。见何浩然绕道那么远，朱滔的军师刘赏叹声说：
“他已经发现我们有伏兵，不攻军营了。他们要从东门进城，我们快下山去，联系皇上和其它几组，让城内的兄弟退出来，大家快去潼关。”
秦军众人同样一脸失望，四支在外面埋伏的大军回到军营后，朱泚问：
“二弟，为何下令退回城中兄弟赶去潼关？我们好不容易在城中站稳，就算加上何浩然这五千人，我们只守不攻，他们的伤亡不会比我们少多少。”
朱滔暗自叹声，他现在连与何浩然公平战斗也损失不起。大好的局面，没过几天就变成如此样子。要是能够从来，一定会劝朱泚守在潼关，他带兵来攻长安。
“一切等蕃军到来再说，何浩然进城后，我们的局面好会是僵持，大家互有伤亡。但现在潼关只有一万几千兵力，朝廷还有不少人在那里。要是等何浩然休息好，说不定他会打潼关的主意。”
……
何浩然对潼关的确存一丝幻想，可惜大家都困了，再是铁打的人，连续几天奔波不睡也受不了。五千神甲兵进城的消息刚传到李水音耳朵里，见城楼上和里面的敌军有序退出。没仗打了，她又急又气：
“他们怎么退了？还有几万兵马，难道他们不攻城了？”
稍有些军事知识的女人都能猜到，朱泚用人命在城内打造出来的一席之地，绝不会轻易放弃。一旦放弃，说明他们要退兵。
舒小红说：“退兵也好，相公和众将士几天没合眼，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
一家人回到明镜庄，何浩然在浴室中就睡着了。还好马冰的力气不小，给他洗干净后被三女架上床，等何浩然醒来时，已经可以吃下午饭了。
这一战城内并没有什么损失，南城的战场已经被打扫干净。一大群官将来到军营，曲靖在汇报情况：
“我方有三千七百三十个兄弟阵亡，受伤的有二千七百多人。敌方一些尸体已被他们运走，在战场上发现一万两千多具尸体。”
这些数据让前来的许多官员非常满意，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韦处章问：
“为何阵亡的将士比伤者还多？”
“不少将士被毒箭射中，没能抢救回来。”
在大战时，一些大臣只是负责在城内安抚百姓，并不知道大战中的一些事。襄王李僙叹声说：
“若是有需要，可以动用内宫库存中的药材。眼看没几天土蕃大军就到了，吩咐太医署全力救治伤员。洛阳郡王，现在朱泚已撤军，你有何打算？”
何浩然头有些痛，连日在寒冬行军，得了感冒，身子有些乏力。还好脑袋并没什么事，想了想说：
“我们能战的兄弟大概还有二万四千人，到时朱泚一定会全力来攻，他们三家加起来，起码有十三万兵力。要尽快安抚好那些降兵，有一部分不用安抚也能上战场，将这部分人挑起来组织训练。剩下的人兵和将一定要隔开，蕃军来之前，若是还存想回去务农之人，没必要再花心思，大战后可以放他们回去。”
大家非常重视新得的一万五千兵马，没有那些人，到时长安不一定能守住。大家又商量一会后，大小五十个降将，被带到他们面前。
这些人知道朱泚攻长安之事，但不知道结果，姜冲一上来就问：
“皇上和朔方军如何了？”
不少官员又气又失望，在许多人心里，还以为这些人和在四周招降的兵将那样，一来就能使用。李慕进知道没那么轻松，淡声说：
“朱泚和李怀光损失一万多人，要不是有朱滔带兵来援，他们已经被擒。我知道朔方军将士，有不少人的家都在朔方。大家可以放心，李怀光现在自身难保，还没有蠢到拿你们的家人开刀。我们也不为难你们，到时你们只需去对付蕃军，朱李两家我们自会应付。”
李慕进的话说完，李僙来到王圭面前：
“我已听水音说，王将军深明大义，我们已经派人将你的事上报皇上，恢复你的官职。为了不激怒李怀光，暂时不益宣传，王将军只管安心在长安住下。”
王圭听得老泪纵横，他做了这么多不耻之事，主要想保自己的命和家人平安。他知道李怀光的脾气，应该不会动他的家人。只要他不在战场上当出头鸟，家人绝对平安无事。
“多谢襄王爷、圣贤公主和各位大人。下官虽暂时不能出面，可以在幕后给大家尽些力。”
王圭等人的事他们已经商量好，开始只是何浩然答应，何浩然毕竟代表不了皇上和整个朝廷。由李僙这种身份来招安，会让他们又吃下一颗定心丸。
李僙将他扶起来，又来到牛名俊面前：
“你提的条件我们已经知道，我这脾气不喜欢管事，此番天下不宁，一些事只得暂时代表皇上和朝廷来处理。平心而论，李怀光有功有过，过我们先不说，他的功劳皇上和朝廷都知道。你们写封信去劝说李怀光及朔方众将，让他们回头是岸。若实在无法劝说，我们也答应保住李怀光家小一命。”
李僙的这番劝说非常重要，在场的大臣不少，有这些人见证。就算何浩然的政敌反对，他们也可以安心了。大家散会后，何浩然刚回到家里，几个士兵带着一个年青人来报：
“河北和洛阳三万兵马，在石州裕隆县聚集，准备攻打同州，打开河北连接长安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