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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安静静地听袁朗说了许久,总算明白,他为何情绪那么低落?

君弗这个人,遭那么多的罪,眼看着可以逃出来了,却因害怕连累侄子,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逃生机会,这样的长辈,试问,谁不心疼!?

他伸手拍了拍丈夫的臂膀,以示安慰,“以后,我和你一起孝顺姨么!”

“嗯!”

袁朗搂紧夫郎,眸中寒光闪过,低沉的嗓音中,蕴含着浓烈杀气,“我不会放过君思觉和慕容政!”

宋子安抬眼看他,“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

袁朗低头与其对视,眼中漾开柔情,“你好好养着身体,别让我担心就成!”

小哥儿弯着眉眼点头,将肉乎乎地手掌搭在对方手上,轻轻握了握,“陪我靠一会儿,你不在我睡不着!”

他闭眼依偎在丈夫胸口,不再说话,袁朗心软得一塌糊涂,连忙将人抱着缓缓躺下,随之为其掖好被角,这才跟着闭眼睡去。

窗外大雪纷飞,房中榻上之人睡得也极不安稳,眉头紧皱,额角溢出一层薄汗,满是伤痕的双手,紧紧拽着被角,力道大到,仿佛要将布料撕裂一般。

“阿么!熙儿好痛,肚子好痛!”

“阿弗,翎哥的孩子不见了!”

“孩子!是姨娘对不住你……”

“君弗!你这个贱人,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哈哈哈哈!陪哥儿几个好好玩玩儿吧!”

“不要!救命————”

君弗猛地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脑海中有无数画面飞快闪过,最后定格在自己晕倒前那一幕。

他双眸陡然大睁,瞬间溢满雾气,慌乱四处扫视,大声哭喊,“朗儿!秦朗!你在哪儿!”

外间听到动静的几人,连忙推门而入,“夫郎!”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君弗怔住,随之戒备急问,“你们是谁!”

苏哥儿快走至对方面前行礼,“夫郎,我们是袁主子,也就是你的侄子,秦朗的下人!”

“朗儿的下人?”

君弗想起侄儿那一身气度不凡的模样,不由信了几分,他抬眼看着候在一旁的几个小哥儿,嘴角勾起笑意。

“朗儿呢?”

“回夫郎!”

苏哥儿颔首回话,“主子在陪安安主子休息!”

“安安主子?”

君弗掀被子的动作顿了下,苏哥儿急忙伸手帮忙,“对!安安主子是袁主子的夫郎!”

清哥儿几个上前为他穿衣,君弗摇头拒绝,在床边坐正,“不用照顾我,我自己能行!”

“那也要等您好了再说!”

小山蹲下身子,将一旁的拖鞋给他趿拉上,这才站起来,弯着眉眼看他,“夫郎,哥哥们先伺候着您,小山去给你端饭!”

小哥儿说完,转头就跑出了门,苏哥儿几人轻笑出声,随之簇拥上前,“夫郎,咱几个先伺候您洗漱!”

君弗拒绝不了,只能无奈点头,小山端着饭食进来的时候,林昭跟月哥儿正在为他梳头。

两人看着他那些隐藏在发丝中的道道伤疤,心疼地眼泪直流,苏哥儿和清哥儿不明所以,凑上前一看,顿时也红了眼眶。

“夫郎,对不起!”

君弗不明所以,抬眼从镜子中看着身后四人,“为什么道歉!”

林昭紧握玉梳,哽咽出声,“我们,我们在给您清洗的时候,都没注意到头上的旧伤!”

君弗轻笑,“傻孩子,那头上的伤藏在发中,你们怎么看得到?再说早就不疼了!”

他转身抬头看着红了眼的小哥儿,声音放柔了几分,“没事儿别自责!”

“夫郎!您放心!我们会和主子替您报仇的!”

小山大概也听明白了,便凑过来,主动伸手拉他,“夫郎,要不您先吃饭再梳头吧?”

少年撒娇般地晃了晃对方手臂,君弗的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当即点头答应。

如今他经历多了,也不愿再受那些家教礼仪束缚,只想活得轻松些,既然饿了,那就吃饭!

众人见其同意,连忙将人扶到桌边,热情地帮他布菜盛汤,君弗看着眼前一幕,不由想起自己那早夭的孩子。

熙儿虽小,但十分孝顺,每每用膳之时,都会主动帮他夹菜,可他的生命,却永远停留在了五岁。

君弗眼前一阵发热,连忙垂下眼睑,端起桌上的鸡汤仔细喝着,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狼狈。

袁朗带着夫郎过来时,已是傍晚,苏哥儿几个正陪着他聊天,看到夫夫二人过来,君弗激动地连忙上前去扶宋子安,连着瞪了袁朗几眼。

“你这孩子怎的不知疼人?天那么冷,安安又身体不便,怎的让他过来?”

“没事儿姨么!”

宋子安笑着与他走到一旁坐下,“是我想来见您,不关朗哥的事!”

“你这孩子,尽帮着他说话!”

君弗拍拍与他相握的手背,转头看着一脸笑意地侄子,“准备好用的东西了吗?”

袁朗愣了一下,随之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准备了,安安和苏哥儿他们做了些,我后头又买了很多!”

“那就好!”

君弗回身笑看着宋子安,温柔地说,“姨么厨艺还算拿得出手,以后想吃什么就告诉我,到时候给你做!”

“好!”

宋子安开心点头,袁朗适时开口,“姨么!这段时间,就辛苦您帮着侄子陪陪安安,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

君弗愣了一下,随之想起苏哥儿他们说的那些事,便也没多问,只是说了句,“万事小心,不要操之过急,多想着夫郎点儿!你是有家的人了!”

“知道!”

袁朗点头,想想又说,“侄儿也想着您的!”

君弗眼圈儿一下红了,脸上漾开笑意,他抬头看着对方,颤着嗓音轻道,“去吧!待你回来,姨么给你和安安包饺子!”

“嗯!”

袁朗看他一眼,便上前将其与夫郎紧紧抱住,好一会儿才放手,“我先去看看连凯!”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出去,随之进了连凯的房间。

宋子安抬头看着君弗,“姨么!朗哥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

君弗伸手抹了把泪,笑着坐在他旁边,“苏哥儿几个,刚刚给我说了好多事,你和朗儿都很厉害!”

“谢谢姨么夸奖!”

宋子安拿出手帕,给他轻拭脸上泪痕,“你身上还有伤,哭多了对身体不好!”

“嗯嗯!不哭了……”

天色暗下来时,袁朗就带着十七子和黄琮20人,一起离开小院儿,悄然潜进城中,躲到了异姓王府里。

此处已经荒废数月,但因为陈铭章的特殊地位,皇帝又没开口将王府收回,城中百姓便不敢接近,恰恰给了他们便利。

到了地方,大家就各自忙碌起来,三日后,袁朗拎着饭食进入暗室时,大伙儿还在奋笔疾书,他急忙将饭菜摆上,“先过来吃饭吧!”

“谢谢主子\/师父!”

众人放下手中的纸笔,纷纷转动着酸疼的手腕,陆续到墙角水盆里净手后,便走过来围坐在一起。

看着摆了满桌的吃食,个个开心地狂咽口水,“哇!好多好吃的!”

林君宝双手扒在桌边,一双葡萄眼看着摆在眼前的卤鸡腿,吸了吸秀气的鼻尖,“好香!”

袁朗失笑,伸手拿了一个递给他,“呐!快吃吧!”

“谢谢师父!”

小孩儿开心接过,放在嘴边咬了好大一口,随着咀嚼的动作,腮帮一鼓一鼓的,看着煞是可爱。

“主子!咱们多久行动!”

姜苑递了个肉饼给他,袁朗伸手接过,“明天一早!届时,咱们按之前说好的,完成各自任务就立马到指定位置集合!”

“是!”

夜半时分,京城上空掠过道道黑影,不久之后,城中上至朝中大臣,世家贵族,下至平头百姓的人家,基本都燃起了灯火,彻夜未熄。

待到卯时,便有人带着全家老小,或赶着车,或徒步快走出门,顺着背人的清冷街道,悄然向着离自家最近的城门赶去。

腊月初九,天光破晓,街道上一霎之间,热闹了起来,守城将士听着由远至近的喧闹声,觉得有些不对。

“那么冷的天儿,又不年不节的,这百姓怎就那么早出门了?”

“不知……头领,快看!!”

说话小卒,神色慌张地伸手指着出现在视线里的队伍,惊得瞪大了双眼。

众人纷纷望去,就见宽阔大道上,马蹄翻飞,白雪四溅,伴随着大地的颤抖,无数车马,向着城门奔涌而来。

在其之后,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他们迎风狂奔,振臂呐喊,将寒冷的京都,渲染得热闹非凡。

“冲出去!大家快跑!外敌要打进来了!!”

“慕容峰和君思觉是卖国贼!他们出卖了大燕!!”

“秦乔两位将军被叛徒陷害,困在边境救不了我们了,快跑啊!”

看着汹涌过来的人群车马,众人暗道糟糕,守城小将愤怒大喝,“站住!再敢往前,格杀勿论!”

士兵齐齐拔刀站成一排,列队堵在城门前,指向前方队伍。

“全部退后!谁再敢往前,就地格杀!!”

咻————

一秉斩马刀自人群中掷出,带着破风之声,正中守城小将胸口,又刺穿后面士兵,去势不减,将二人牢牢钉在城门之上。

守城将士的吼声戛然而止,前方却是一片哗然,百姓士气又高涨几分,马车和人群,互相裹挟着离城门越来越近。

“狗官死了!咱们快跑!”

前行车马直冲而来,将闪退不及的士兵一一撞倒,车轮马蹄践踏碾压而过,将他们凄厉地哭喊淹没在喧嚣声中。

数名大汉冲至前面,随着吱嘎声响,城门终被打开,此时风雪骤停,阳光初现。

百姓欢笑着冲出城去,带着希望,逃离了这座腐败阴暗的都城。

黄琮冷冷看了眼,雪地中被践踏成泥的尸体,带着其他人,快速逆行而上 ,向着城中离去。

皇城大殿之中。

君思觉与慕容峰在此等待许久,眼看已过辰时,都未见一人前来上朝,二人心中察觉不对,正欲招来下属询问,便见禁卫神色慌张地冲进大殿。

“王爷,左相大人!大事不好了!”

慕容峰心中一紧,以为是秦乔两个老匹夫来人杀回京了,却听那行至面前的禁卫抱拳大喊。

“王爷!朝中无数大臣,带着家眷,与众多百姓,将,将京都东西南北四门同时撞开,全都跑了!”

“什么!?”

慕容政与君思觉惊呼出声,两人齐齐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君思觉怒不可遏地上前揪住此人衣襟,“你再说一遍,大臣都去哪儿了?”

禁卫军被其吓得全身紧绷,磕磕巴巴地急忙回答,“大臣们与城中众多百姓,杀了守城将士,全,全都逃走了,如今京都已犹如一座空城!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快说!”

君思觉一把将人甩在地上,面色阴寒地看着对方,周身肃杀之气不停暴涨。

禁卫惶恐地打着寒颤,连忙爬跪起来,对其颔首回话,“那,那些逃走的人,在街上大喊话,说,说外敌要打进来了,王爷与您是,是卖国贼!”

“混账!”

君思觉挥掌打在此人胸口,只听那人徒劳发出一声短促闷哼,便软倒在地,他愤怒收势,转头看向慕容峰,“现在怎么办?”

“按原计划进行!”

慕容峰咬牙冷哼一声,“走了又如何?只要咱们事成,这想为朝廷卖命之人还怕找不到?

反正都是些酒囊饭袋,正好可以换些听话有能力的人!”

君思觉听他一说,脸色好了几分,“我去看看狗皇帝!这个好消息,怎么也要给他分享一下,总不能只让我们两个心堵!?”

“随你!别闹太过就成!”

慕容峰拂袖转身,走向龙位,“别忘了!传国玉玺还没拿到!”

看着坐上金龙宝座的慕容峰,君思觉垂眼掩住眸中杀意,勾唇轻道,“放心,我有分寸!”

他向其颔首,随之快步走出大殿,慕容峰冷哼一声,便闭眼向后靠倒在椅背上,一脸的得意。

“看来你很享受啊!”

一道嗓音在大殿中突然响起,慕容峰被惊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随之快速跪下,“主子!我,我……”

“不必解释!”

来人绕过他,缓步走向宝座,看着被其坐过的龙椅,不由皱眉,慕容峰身形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连忙跪爬过去,扯着衣袖,在龙椅上擦拭数下,这才一脸讨好地抬头看着对方。

“哼!狗奴才!”

此人笑骂了句,无视慕容峰满脸的难看,双眸微眯,冷冽地目光扫视着他。

“你和君思觉也是有才,不仅传国玉玺没找到,还让堂堂京都,变成了空城!我是不是该考虑考虑,将你二人换掉!?”

慕容峰神色一僵,连忙叩头求饶,“主人息怒,我和君相爷已经找到办法解决,再说,那些人走了也不见得是坏事。”

“是吗?说来听听!”

“是!”

慕容峰听不出对方喜怒,心中惶恐万分,连忙解释,“百姓和朝臣走了,虽然会让京都一切陷入瘫痪。

但同时也让我们减少了麻烦,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轻易拿下都城。

只要尽快找到传国玉玺,待祭天大典一过,您就能顺利登上宝座,那咱们离拿下大燕,还会远吗!?”

“哼!我等着你说的那天!”

看着他匍匐在地的样子,宝座上的人,阴沉着脸,冷冷说着每一个字,随之起身,背手离去,寒风灌进门户大开的殿中,慕容风不由打了个寒颤。

君思觉一路急行至慕容政寝宫门口,脸色倏地变了。

原本紧闭的门大开着,禁军的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雪地里满是刺目的红,激斗的声音夹杂着怒吼,从里面传来。

“我拖住他们,皇上您快跑!”

君思觉大惊,连忙抽出腰间匕首,快跑进去,就见慕容政由一黑衣人护着狼狈闪躲,此时屋内禁军已所剩无几。

“竖子嚣张!”

他大喝出声,持刀冲了上去,黑衣人冷喝出声,“等的就是你,君思觉!”

当————

刀尖相撞,发出刺耳声响,君思觉出掌击向对方,黑衣人眼神微闪,猛地凌空后跃,双足触及蟠龙金柱,随之一点,快速向他飞身挥剑而下。

凌冽剑锋,带着毁天灭地之势劈向君思觉,惊得他连连后退,剑气瞬间将其站立位置,劈出一道三寸裂痕,君思觉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

“哼!”

黑衣人不屑嗤笑,随之剑锋一转,刺穿抓住慕容政的禁军,抬脚将人踹飞。

见两人提剑劈来,他借力一挡,同时横向挥剑,凌厉劲风霎时划破皮肉,二人脖颈破裂,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君思觉面露恐惧,转身要逃,可为时已晚,劲风自身后袭来,他只觉后颈一痛,瞬间失去知觉。

黑衣人冷笑出声,转头看向躲在墙角瑟瑟发抖地皇帝,放软声线。

“皇上,属下马上护送您离开,只要到了边关,找到秦老将军,我们就可以带兵杀回京城,东山再起!”

对方说得情真意切,慕容政感激涕零,“好好!”

他连忙爬起来,扯着袖子抹了把脸上,随之跑到君思觉面前,愤恨踢踹着此人。

“你这杀千刀的混蛋!居然联合慕容峰软禁朕,枉朕曾经那么信任你!?去死!去死吧!”

黑衣人上前拉住他,“皇上!先别打了!咱们还要靠着他做人质离开皇城呢!?”

“对对!”

慕容连忙收势,激动地转头看着他说,“还是爱卿忠心!”

“这是属下应该做!”

黑衣人抱拳拱手,“皇上,咱们走吧!”

他说完,就蹲下身子,将君思觉一把扛起,随后看了皇帝一眼,就要迈步离开,不想对方却急急拉住了他,“爱卿等等!”

“怎么了!”

慕容政压着嗓音与其耳语,“你先帮朕把传国玉玺取来,咱们再走!”

黑衣人眸光微闪,掩在面巾下的唇角微微上挑,“在哪里?”

对方连忙又靠近几分,“就在那……”

黑衣人点头轻笑,“好,我记住了!”

话音刚落,他便突然出手,一掌劈向慕容政,惊得他双目圆睁,还来不及喊话,只觉颈部一痛,整个人就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