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桥被推倒之前,我不知道老村长也会道术,现在算上老村长,我们村子里会道术的,好像也就他跟外公两人?
昨天下午小宝跟翠儿丢的时候,老村长正在我家跟外公说话,他没有嫌疑,那么害翠儿跟小宝的半吊子风水师会是谁呢?难道是外村的人?我对外村懂风水的人不了解,这个得等外公回来之后问问他。
“狗屁的风水宝地!我倒是要看看谁敢葬在这里,谁他娘的要葬在这里,我袁天河掘他祖坟,杀他满门!”
我跟老村长的对话,也全听进了袁木匠的耳朵里,他跳起来,如一头愤怒的狮子,恶狠狠的吼着,我从他紧握的双拳,以及太阳穴上跳动的青筋可以看出,他的心中愤怒到了极点。
只可惜,袁木匠没有等到宝地葬进人的那一天。第二天傍晚他就死了。
上午的时候他就孩子之事报了警,警察来备了案,看了现场,好一番检查。
可说句不好听的,我们镇子上的那些警察,基本就是些摆设,小案子人都不报警,报警的他们都破不了,这件事最后跟大头的案子一样,不明不白了。
下午袁木匠重新将小宝跟翠儿落了葬,孩子葬下之后,他回家抄起一把菜刀,骂骂咧咧就去砍他媳妇,怨他媳妇没看好孩子,才导致了孩子的死亡。
他媳妇也狠毒了他,冷笑一声骂道,“当年算命的都说你命中无子,你偏生不信,我好生人家的闺女嫁到你家,给你做了产宰的母猪,十年生了六个死了五个,你还不死心,为生儿子不惜杀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破胎借命丧尽天良,现在你倒有脸说起我来了!你还我闺女的命来!”说罢,摸起一把铁锨,一铁锨砍上了袁木匠的脖子!
铁锨锋利的刃巧巧的砍断了袁木匠的大动脉,那血跟破了的水管子似得,哗哗的往外喷。
袁木匠的媳妇红了眼,一铁锨不解恨,直接手起锨落歇斯底里的砍了起来,就跟当年袁木匠砍他闺女一样,砍的鲜血迸溅,血肉横飞,场面残忍到不忍直视,旁边围观的人愣是没一个敢上去阻止,没几分钟,袁木匠就死的透透的了。
这之后,袁木匠浑身是血的媳妇跑到了田顺家,跪在田顺家大门口‘梆梆’的磕起了响头,一连磕了十几个,磕的头破血流,最后她顶着满脸的血跑去临河,一头扎进了河里,再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
这三天的功夫,袁家五口死的只剩下了袁老爷子,袁老爷子晚年丧子丧孙,悲痛的哭晕过去好几次,再醒来时他整个人像是傻了,倚在炕头上,口中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我终于也尝到这种滋味了。”
因为这句话,外头人们纷纷议论,都说袁老爷子早年肯定做了什么孽,才导致袁家后代死绝,自个儿晚景凄惨。
这一些都是我听别人说起的,袁木匠跟他媳妇的死我没见着。昨晚为了找小宝跟翠儿,我几乎一夜没合眼,白天的时候我在家里补觉,一觉醒来这些事情就发生了。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很震惊,震惊之余我又了然。想想昨晚袁木匠媳妇看他时那种恶毒的眼神,以及听到孩子死后那种木然的神情,我想就是袁木匠今天不向她挥刀,她也是抱着必死的心了吧。
不过有一点老村长推断的没错儿,袁木匠家的双胞胎,确实是破胎借命得来的,借的就是田顺家那对双胞胎的命,袁木匠命中无子硬是强求,末了,弄了个全家死绝,这也许就是冥冥之中的因果。
我在袁木匠家找到了老村长。
袁老爷子整个人几乎废了,躺在炕上瞪着眼望着屋顶发呆,院子里的两具尸体没人管,老村长跟几个好心的村民找了几块薄木板,将就袁木匠的那套家伙事儿,笨手笨脚的在做棺材。想袁木匠坐了大半辈子木匠,临死连个正经八百的棺材都没混上。
老村长的精神气色非常不好,眼圈乌黑,满脸疲惫,整个人看上去很萎靡。
我劝他回去睡一觉,毕竟他也将到耄耋之年,一天一夜不休息,身子骨铁定受不了。
老村长摆摆手拒绝了,说袁老爷子家缺人手,他在这里帮衬一把,实在累了就在袁老爷子家眯一会儿。
老村长执意不回,我便自己回了他家,半天无话。晚饭老村长没回来吃,我自己凑合着吃了点,之后想着上床看书,可上了床,抱着书我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心里乱七八糟想的全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后来我干脆把书一合,闭着眼睛将这些事儿一桩桩,一件件的捋顺了起来。
我从大头的死想到将我引进临河的鬼,从太爷的死想到临河一众守桥鬼被抓,从被吓死的徐大义想到被活埋在风水宝地的大宝跟翠儿……
大头跟太爷的死太过蹊跷,并且死后魂魄不知所踪,外公曾经说过,这种情况不是魂魄被藏了起来,就是魂飞魄散了。
普通人不可能藏人魂魄,更没有使人魂飞魄散的本事,能做到这两点的人,肯定懂道术!
徐大义的死最好解释,看到了凶手的真面目被灭了口。杀他的凶手能凭一己之力抓住那么多鬼,定是道术高强之辈。
而小翠跟大宝是被略懂风水的人害死的,懂得风水,那多半也是道门中人。
这么一捋,我找出了一个共同点,每一桩事件背后的凶手都会道术!
那么,这些看似无关的死亡事件,会不会都是一人所为呢?不然,鲜少有凶死之事发生的村子里,为何会扎堆的发生死亡事件?
可这个会道术,又心狠手辣的凶手会是谁呢?他杀徐大义,小宝,翠儿都是有原因的,可他杀大头跟太爷又出于什么目的?
……
绕来绕去,想的我脑仁都疼了,也没想出个嫌疑犯来。如此也不知想到了几点,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开门声。
我心说,老村长终于回来了。
可我等了半天,老村长也没进屋,只有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这时我才警惕起来,心说,莫非来人不是老村长?家里进贼了?
这么一想,我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悄没声的爬起来掀开窗帘往外瞅。
悉悉索索的声音是打西厢房传来的,里面黑咕隆咚我看不清状况,不过我基本可以断定里面的人不是老村长,如果是老村长,在自个家他为啥不开灯呢?
西厢房里放的都是杂物,也不知道那人在找啥,可甭管他找啥,我都不能让他得逞啊,老村长不在家,这门我得给他看住了。
想着,我悄没声的下床,四下打量了一圈,抄起一把笤帚,掂了掂,太轻,最后在门后面找到了一根一米多长的钢筋,这个挺趁手,我便拿着钢筋猫着腰悄悄的往外走去,想着给那贼一个出其不意,一钢筋撂倒。
可还没待我走出屋门口,西厢房里的那个人就出来了,看清那样的样貌之后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嗨,竟然是老村长,这给我吓得。
我拍了拍胸口刚想叫声爷,可我忽然发现老村长不太对劲儿!
他背上背着一个麻袋,麻袋里头也不知道装了啥,鼓囊囊的,并且他直接没进屋,只是往我那屋望了一眼,然后蹑手蹑脚的出了门,轻轻的又把门给关上了。
奇怪,老村长鬼鬼祟祟的这是干啥去?
我略一琢磨,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会真是凶手,或者跟凶手有什么瓜葛,现在要去做啥见不得人的勾当去了吧?
这么一想,我提着钢筋就跟了出去,想着看看他到底搞什么鬼。
老村长走的挺快,也很谨慎,出门后一路往西,直到出了村子才打开了手电。
我不远不近的跟着他,走上了一条窄小的山路。
偏僻的山路分外沉寂,也极其难行,借着天上那轮毛月亮,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了一段,心里不免打起了鼓,老村长走的路竟然是昨晚我们走的路,这路通往坟场,难不成老村长要去那儿。
这么一想我的腿就有些软了,昨晚鬼吃香火的一幕还清晰如在眼前……
我生出一种想折返回去的冲动,可回头一看,月色下黑压压的群山,如同一个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我忍不住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刚才跟出来的时候一鼓作气,也没觉得害怕,现在才发现我连回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看着前方一点灯光如豆,我甚至生出一种冲上前去找老村长的冲动,在我的心底深处,对老村长还是有很大的依赖的,毕竟我叫了他这么些年的爷,从小到大,我一直当他是自己人。
可想想徐大义的死,我最终压制住了那股子冲动,老村长既然鬼鬼祟祟的出来,就是不想让我知道他的行踪,我现在跑上去找他,不仅暴露了我跟踪他的事实,还有可能惹得他恼羞成怒,杀我灭口。
算了,既然已经跟到这里了,今晚就豁出去看看他究竟要干啥。
我心里给自己打着气,将脖子上挂的鬼屎摘下来含在口中,心一横,继续跟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