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漫雪微微一愣，看着凉亭里的少年今日竟然换了一身如雪的衣裳。
静坐凉亭之中，如那出世的仙人一般。
一时间，不由得呆住了。
这是怎么了？她心里猜着，在她的记忆里，当年的李修元，自蓝田镇而来的少年，一直是以黑衣示人。
如这般仙气飘飘的模样，浑不似人间的修士了。
走在山道上的欧阳漫雪却忘了一件事，她自己也是一件白色的罗裙，赛过白雪山上的皑皑白雪。
待走得近了些，又看着少年脸上那一方黑布，更是觉得惊心动魄。
这一黑一白之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看着山道上缓缓而来的两人，让凉亭中的李修元想到了在芙蓉镇的后山，于云起寺下的半山，也先后接待了三拨来自不同世家的人。
便是身为教主和女皇的赫连明月，也是跟他生死大战一场之后，才握手言和。
倒是有些像当年的欧阳轩了，只是两人的再次相见，却是跨过了十几年。
于他来说，便是千年之后，再次于竹峰相见。
还是他第一次，在竹峰待客。
等到两人走进凉亭，一壶灵茶刚刚煮好，冒着淡淡的热气，着合微凉的山风，让人觉得眼前一亮，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就算刚刚从亚木寺分开，在天云山相见，欧阳漫雪依旧有一种久别重逢的错觉。
进了凉亭，欧阳轩淡淡地笑了笑：“怎么想到半山待客？这是怕我们上去偷窥了你的秘密吗？”
摇摇头，李修元笑道：“今日还有一些秘密暂时不能告诉你，过了明日便不再是秘密，两位远来是客，请喝茶。”
过了明天，只要他跟师尊离开天云山，这座山上的秘密，便不再是秘密。
欧阳漫雪叹了一口气，笑道：“听你师妹说，他弟弟上了竹峰，怎么不见他人？小家伙跑去哪玩了？”
“他啊，这会在大殿里学弹琴呢。”
神识放飞，看到坐在琴台前苦着脸的陈天恩，忍不住暗自笑道，还好这回自己做了一回甩手掌柜。
不像当年在华生家教耶律明珠那会，从早到晚都得守着小姑娘，还得心疼小家伙替她磨破的手指敷上灵药。
欧阳漫雪听着山上传来叮咚，叮咚，显得异常难听的琴声，不由得咯咯笑道：“话说这就是你师妹的不对了......”
“她自己的琴道也不错，为何在楼兰的时候不教自己的弟弟弹琴，非要来到天云山，辛苦你这个大师兄？”
只是这一瞬间，让欧阳漫雪想到当年跟李修元在高台上比试的情形。
转眼间，当年的竹峰师妹已经嫁人，这个大师兄依旧孤身一人。
李修元淡淡一笑：“慈母多败儿，在楼兰他们如何教得好天恩修行一道？还有，师妹眼下还不知道我已经回来。”
欧阳轩两人齐齐一愣，才发现这家伙真的隐藏了一些秘密，甚至连竹峰的师妹也不知道。
欧阳漫雪也觉着奇怪，为什么李修元要在半山跟自己见面，似乎在躲着什么。
感觉到两人不同的情绪，李修元笑了笑：“别想多了，我昨天还在山下的大湖跟百里云烟相见，只是今日人实在太多了一些。”
欧阳漫雪这才点了点头，笑道：“看来，我们比无极圣地的师妹待遇可以高很多啊，当年你跟那凤凰城的小公主关系可是最好哦。”
“琉璃这会应该已经回到梅山，跟你弟弟，跟小蝶儿他们在一起打闹了，我当年也只是将她当成了妹妹。”
李修元笑了笑：“因为我不知道无极圣地尊者的心思，倘若你们也跟她们的尊者一样，想要我的人头......”
不等李修元说完，欧阳轩便打断了他的说话。
正钯说道：“放心，雪原圣地此行没人派出什么尊者之境的长老，我们只是来看看热闹的，当然，能得知天荒山的秘密最好不过。”
欧阳漫雪也跟着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因为你在这里，我们便不会参与天云山的龙争虎斗。”
“天荒山的秘密啊......”
李修元淡淡一笑，端起茶杯说道：“先喝茶，趁热。”
直到三人喝了一杯灵茶，李修元才取出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剑放在两人的面前，看着欧阳漫雪惊呼了起来。
“好漂亮哦，想不到你的心思这么细，这是什么？”
李修元淡淡地回道：“给你们的弟子，给你们两人，一人一张放在身上......只是一张平安符，保你们能平平安安离开这里。”
欧阳轩闻言一凛，看着欧阳漫雪说道：“师妹收好，回头分给大家。”
说完自己也取了一张收了起来。
想了想拱手说道：“谢谢，看来此行天云山真的不会太平！”
李修元笑道：“你们若现在离开，我可以马上告诉你天荒山的秘密......也可以等你们看过热闹之后，再与二位细说。”
“啊......”
欧阳漫雪发出一声惊叫：“可是，天云山的掌教难道不是，要用天荒山上的秘密，跟三大圣地提出要求吗？”
“呵呵，我明天就要离开竹峰，带着陈天恩去天荒山，两位带着雪原圣地的弟子，可以在这里慢慢看热闹。”
欧阳轩闻言禁不住皱起了眉头，想了想问道：“如此，你要放弃天云山？”
欧阳漫雪也跟着问道：“是啊，你回到这里不仅仅是想去天荒山上看看吧？”
“不然呢？有你们在这里就好了。”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悠悠回道：“我估计这两天内，天龙圣地的端木斐一行人就会到来，连着秋云山和浮云城的长老弟子。”
“这里人太多，太吵闹，我不想一一见证，有些我不愿意面对的事情，随便他们折腾吧。”
替两人添上灵茶，继续说道：“你没看见迎宾楼已经住不下来的宾客，最后连刚刚搭的那些棚子也会住满人。”
坐在石凳上的欧阳轩忍不住摇了摇头，笑道：“只怕天云山的掌教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就像是开一个盟主大会一样。”
话说到这里，连欧阳漫雪也点了点头。
轻声问道：“你不见见澹台明月，不见见她的师尊，不见见天龙圣地的端木斐？”
“除非我现在就想死！”
提起慕容天霜，李修元脸上的神情渐冷，神情盯着大湖上正坐在凉亭里的慕容芷兰两人，面前就是那个要他性命的女人。
想着楼兰一剑，禁不住冷冷地说道：“她也不过是凤凰城的一枚棋子而已！”
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脏话，想了想面前坐着的可是欧阳漫雪，终于还是没有骂出那句话来。
欧阳漫雪一听愣住了，瞬间想到了楼兰城里的那个传言。
明显可以看出，面前的少年对当日之事非常在意，只好笑道：“哎哟，你能从一个尊者手中溜掉，现在楼兰都说你是了不得。”
李修元忍不住骂道：“了得个屁！若不是看在她是芷兰和百里云烟的师尊，我当时就斩她一剑！”
“咔嚓！”一声响起，却是他捏在心里的茶杯瞬间裂开。
还好一杯灵茶刚刚下喉，这才没有溅上如雪的白衣。
欧阳轩看了一眼师妹，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草原上的那一战，想到自己师尊断掉的那手臂。
当时若不是欧阳漫雪面露悲容，若不是欧阳轩出言相求，只怕自己的师尊已经倒在少年的剑下了。
如此说来，一个无极圣地的慕容天霜，又怎么可能伤得了这个杀神？
想到这里，两人顿时吓了一跳。
倘若眼前这家伙真的在楼兰斩了无极圣地的尊老，只怕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叹了一口气，李修元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那个疯女人，到底是什么居心！难不成，她跟宇文天成有私情不成？”
听到这里，欧阳漫雪终于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差一些将含在嘴里的灵茶喷了出来。
咯咯笑道：“就你这句话，我要是她肯定追你到天涯海角，也得斩你一剑！”
欧阳轩一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看宇文天成说不定有这个想法，只是皇后娘娘不会答应。”
“师兄，这话可不能乱说。”
欧阳漫雪叹了一口气，问道：“如此，你去了天荒山之后，打算何时归来？总不成等我们都走了，你才回吧？”
“那倒不会，我又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菩萨，我要在有些人最得意的时候，让他从万丈高台上，跌落人间！”
抑制心里的愤怒，抑制心里一丝提剑杀人的冲动。
李修元静静地说道：“我在天云山已经挖了无数个大坑，就等着一些不知死活的家伙跳进去，你们可不要做那蠢货！”
“啊......原来你真的要挖坑埋人啊？”
欧阳漫雪看了一眼面前的师兄，想着天云山将要发生的那些大事，想着掌教大人的万丈雄心，要用天荒山的秘密来号令群雄。
想到最后那石破天惊的一瞬间，想到不久这里有可能血流成河，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欧阳轩淡淡地说道：“说的也是，好戏总是最后一刻才会登场，谢谢你如此信任我和师妹，提前告诉我们这事。”
欧阳漫雪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地回道：“放心，我们不会让你为难。”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他们想要毁灭我师尊的家园，我便让他们去做那深渊之下的鬼魂。”
拍了拍手，听着山上传来的琴声，李修元脸上终是有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还好，以后有陈天恩和小花陪在师尊的身边，或许平安和小灵儿也会回来，天云山终究还是后继有人。
至少不会在独孤望手里就此没落。
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说道：“事了之后，我会回白雪城，到时候我去梅园酿一缸美酒，招待两位。”
欧阳漫雪想到白雪城，便想到了司马静云的弟弟司马珏，想到了师弟跟王强的恩怨。
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师妹的弟弟跟我来了这里，你要不要见见他？”
“不见！”
李修元想都不想，便断然说道：“这是王强跟他的因果，不是我的。”
欧阳漫雪闻言一时默然，却不知说什么才好，暗想师弟原本可以跟这家伙做个朋友，却因为那件错事......
欧阳轩叹了一声，静静地说道：“师妹，这里是天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