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不但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世,还期待着与她的父亲一家团聚呢。
容亭无声发笑,笑到最后,只余下无言摇头。
他该说什么?真不愧是母女吗?
廖竹音也就罢了,她早早地和司云朗有了感情,她看不上他,这些年看不上他,知晓司云朗活着回来了,便恨不得立刻甩掉他这个包袱,好奔向她喜欢的那个人。
可容晴呢?
她是他养大的啊!
他养了她这么多年,自以为她就算不是他亲生的女儿,可也是有感情的,就像是他就算是知道了她不是他亲生女儿,却还想着护她一护,免得世人知晓她那样的出身,日后过得艰难。
原来,他以为的父女之情,也比不过突然出现的司云朗......
白莲姑娘低头看了看自己染红的指甲,微微侧眸看他,大概是实在觉得他有些可怜,便道:“世人曾言,君既无心我便休,既然郎君无心,妾心便绝也。”
他都没有对我付出感情,我自然是不会对这个人付出什么感情了。
“廖夫人和容大姑娘都不曾将三爷放在心上,也不曾对三爷付出过任何感情,对于三爷全数都是利用和算计,待是有了更好的选择,便立刻将三爷抛在一边去,三爷又何必对她们有什么感情与想念呢?”
“你不知。”这多年的相处,怎么可能是说绝情便能绝情呢?
“我知。”白莲姑娘语气幽幽,点绛唇轻抿,“像妾身幼时,父母家人待妾身亦是不差,可有一日幼弟得了病,他们转头将妾身给卖了,将妾身舍弃。”
“自那时起,妾身便在想,既然他们已经舍弃了妾身,那妾身也自然舍弃了他们,如此陌路殊途,再无瓜葛也再无想念,就当是世间上没有那几个人罢了。”
“世间上也不知有多少男子喜爱妾身,愿一掷千金只为哄妾身一笑,甚至为了妾身与人争斗打得头破血流,可妾身也自知,这些人喜爱的不过是妾身的容貌,一旦他们见到了更好的,便会立刻弃妾身而去,将妾身抛弃。”
“妾身从未将他们放在心中,对于他们的来去,自然也不会有半分的难过,便是与妾身有相互喜欢的男子,若是他要离去,妾身也不会难过,毕竟这天下的男儿千千万,没了他,妾身还有别人是不是?”
“三爷若不如妾身这般,洒脱一些,既然她们对三爷无心,三爷也对她们无情好了,自此之后,各奔前路,各自快活。”
白莲姑娘说到最后,拿着一方绣着兰花的帕子掩嘴轻笑,柔媚婉转,勾人得很。
容亭连连看了她好几眼。
这大概就是话本里说的,楼里的姑娘无情吧。
“或许你说得对。”
“妾身说的自然是对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又无法挽回,那就要及时止损,抛开过去,重新开始,三爷还年轻呢,被人这样算计过了十几年已经是很亏了,犯不着将这一辈子都折进去。”
容亭又看她:“你是谁人请来的说客?”
“倒是没有人请妾身,若是三爷觉得妾身说得对,妾身离开的时候,三爷便多给妾身一切银两傍身吧。”白莲姑娘又笑了笑,转头看向院子,
“在三爷这可是妾身一辈子过得最安静的日子了,只是妾身是个俗人,喜爱被人追捧,也爱热闹繁华,更爱出色的英雄郎君。”
她心高气傲,也觉得只有那英雄才能与她相配,故而宁为英雄妾,不为庸人妻,而且她还是喜欢这热闹,安静的日子好是好,过一段时间也觉得不错,但日子长了,也寂寞。
若是她能嫁作容亭为妻,她或许也愿就此安分地过日子,但她这样的出身,有哪个高门子弟愿意让她为妻,哪怕是继室。
白莲姑娘想到这里,心头忽然涌现一阵苦涩,这命运如此,当年也是身不由己,可入了此门,也只能是如此了。
想到这里,她嘴唇微微一勾,而后慢慢地唱念道:“繁华十里帝城阙,上下千载风波里,惟愿妾身倚高楼,不枉碧落一朝春......”
就算是她唯有在容颜美丽的时候才能过得如此,他日容颜老去,春光不再,无人问津,她也是不惧怕的,至少她这辈子美丽过,灿烂过。
便她的存在不过是一朝春日繁花,转瞬便逝。
她的目光微收,又笑道:“三爷,妾身该走了,就此告辞了。”
容亭看着外面的院落,夕霞洒落,布满庭院,他道:“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明日再走。”
白莲姑娘吃吃笑了两声:“莫不是三爷舍不得妾身,若是三爷舍不得,开口留一留,妾身指不定便留下来了,到时候定然将三爷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容亭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唯一有过妻子都不曾给过他半个好脸色,哪里是受得了这样的戏弄,当下大窘,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浑身都不自在。
“姑娘自重,休要胡言。”看书喇
白莲姑娘又是一笑,觉得这个人实在是纯情得很,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君,怎地这般经不住呢?
若是他往这花楼里走一走,怕是都要晕得连滚带爬,直接从楼上栽下来了。
“妾身与一位旧时的姐姐说好了,去她那里住几日,到时候再另寻前程去,三爷不必担忧。”白莲姑娘敛下笑容,“这些日子,也多谢三爷宽待,也愿三爷日后寻个好姑娘过日子。”
白莲姑娘原本便打算今日要离开的,这些日子也陆陆续续收拾了东西,如今说走便能走了。
容亭停顿了片刻,然后取了三十两银两给她,就当作她这些日子安安分分的谢礼了。
白莲姑娘笑道:“三爷还真给妾身银两,妾身不过是跟三爷开玩笑的,妾身虽然比不得三爷家业丰厚,但这些年也攒了些薄资,自己花销还是有的。”
真的论起来,容亭这兜里的钱都没有她的多。
这要是容亭真的是个有别的心思的人,她倒是愿意哄一哄,能捞多少就捞多少了,但他委实太过老实木讷,而且也太过倒霉催了,她委实是不好再骗人家的钱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