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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出来一个。”侏儒们毫无感情地说着,“哪个都好,快点!别磨蹭!”

发觉没人回应,其中一个侏儒伸出手,拽住伊丽莎白,“你跟我来!”

“小白…!”阿鸩瞪大眼睛。

她想说,等一等,不要带伊丽莎白走。

可话语刚要说出口,便像是横着哽在喉咙里的刺,刺痛着她的脖颈,让她呼吸间都带着铁锈味。

如果真的那样说了,自己就会代替伊丽莎白受刑…

那样…

阿鸩沉默着低下头,不敢去看伊丽莎白的眼睛。

“等等。”另一个侏儒挥挥手,示意同伴放开伊丽莎白,又伸手抓向阿鸩。

“同伴被抓了你都没反应吗?真是个懦弱的人!就先从你开始!”

“什么…不要!”阿鸩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她的惊叫声被门重重合拢的声音掩盖了。

——

“这里就是…高塔。”王锦仰起头,再仰头。

就算把头抬到极限,也不可能在这种距离窥见高塔的顶端。

从用途来考虑,它应该是寺院与教堂之类的东西。

可这样看来,就连城堡都不可能有这样的规格。

没人知道这种建筑是怎么在没办法打太深地基的幽海上出现的,它好像一直都在这里,理所当然一般。

“就是这东西,害得我们一天大部分时间都看不到海光。”琼冷哼一声,“无论什么时候抬起头,视线里都只有这东西,甚至看不到天空呢。”

莲没说话,他的面色不太好看,身体的不适似乎又出现了,只是还没那么严重。

“这样的地方,真能用常规办法潜入吗?”王锦打量着高塔那甚至能用光滑来形容的外墙。

他倒是能利用小黑进行短暂飞行,不过现在来看,那绝对不是什么好选择。

“我来。”琼伸手在唇间竖了竖。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块石头,瞄准高塔的一块缝隙用力丢去。

那似乎是垃圾倾斜口之类的存在。

咚!

石头撞击着墙壁,发出与空心木板碰撞的声音。

哗啦…

木板被掀起,绳梯落下,琼踩住梯子,转身叮嘱着王锦和莲。

“你们别跟上来啊,如果在这里引发骚动,原本能救到的人都会出事的!”

“小白…伊丽莎白就交给我。”琼摆摆手,迅速爬了上去。

“咦…怎么没见过你?”放下绳梯的是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浑身上下都被袍子覆盖着。

“是朋友介绍我来的。”琼对他笑笑,“有人指名要我,能帮忙找到他吗?”

“他是贵族军的士官,名叫维克…”一边说着,女人一边从怀里拿出了沉甸甸的布袋,那是她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全部家当。

“哦…这么多!”老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他伸手接过钱袋,迅速清点着。

呼啦!!

鬼魅般的人影踩着墙壁翻了进来,跟二人擦肩而过,琼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绷紧。

“嗯?刚才是有什么东西过去了吗?”老人望着漆黑一片的走廊,疑惑地挠了挠头。

“啊,是幻觉吧。”

真是的…琼在心里抱怨两句。

——

嗒,嗒,嗒。

王锦迈开步子,在走廊中前行。

他不只为了伊丽莎白而来,更重要的是烈阳厅,还有那名为克图格亚的旧日。

不出意外的话,所谓的审判日近在眼前。

神将会降临,行善之人上天堂,作恶之人下地狱。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原本的王锦或许还不清楚。

可能够准确判断出对方的身份,甚至是真名之后…

那句“降临”代表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当然,具体细节自己并不清楚,还是要找个知情人士问问。

雨果,教皇,伊丽莎白…

该选谁已经很明显了。

——

哗啦…哗啦…

铁链在地上拖行着,阿鸩抬起被镣铐锁住的双手,茫然地盯着掌心的纹路。

不明白…

即使对伊丽莎白见死不救,我也想要自己得救。

阿鸩这样想着。

哪怕自己只是个娼妇,这辈子开心的时刻屈指可数,也想要活下去。

不…或许正是因为这个,才不想死…

泪水滴落在掌心,温热潮湿的感觉像是正在爬行的虫子,阿鸩咬住下唇。

“我真是个…差劲的人。”

“教皇大人对你们的神感兴趣,你和她是仅剩的两个异教徒。”领头的侏儒打着火把,跳跃的火光在阿鸩面前晃荡着。

“听说当时正在举行仪式,要让某个人成为同伴,紧接着那个邪神就有了反应。”

“那个能够引动邪神反应的人是谁?”

是…是小白!

阿鸩的眸子缩了缩。

她意识到了这群人想要的真相是什么。

只要自己说出伊丽莎白的名字,就能安然离开。

只要说得足够快,甚至不会被折磨。

反正就算自己拼死不说,伊丽莎白也逃不开死亡的下场。

那还不如…

阿鸩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伊丽莎白的脸。

她洗坏自己衣服手足无措的样子,她欣喜地把新裙子补偿给自己的样子,她笨拙地跟自己学习缝纫的样子,她焦急地,拼命挽救自己生命的样子。

不行…不行啊…

阿鸩咬紧牙关。

如果说了,伊丽莎白就会和琼,和伦农一样,因为自己而遭遇不幸。

『如果连意志都失去了,我就会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眼前浮现出琼认真的表情,阿鸩握紧拳头。

琼姐姐…给我些勇气吧…

哪怕是一点…哪怕…

咣当。

审讯室的大门敞开了。

迎面而来的是几名倒吊着的人,血液从他们裂开的额头不断滴落,仿佛淅淅沥沥的小雨。

摘去眼球,挑断肌腱,撕开皮肤,抽出肠子。

哀嚎声,血腥气,皮肉撕裂声,人间炼狱般的景象冲击着阿鸩的脑海。

拼命积攒的勇气瞬间便消失无踪。

阿鸩身子一软跪倒在地,热流从双腿间流出,她呆呆地望着面前的景象,连哭泣都忘了。

“你有福气了,今天是教皇大人亲手料理你。”

“不行…我办不到…”

“琼姐姐…”女孩喃喃自语。

侏儒们架起烂泥般无法行动的阿鸩,把她丢了进去。

——

“雨果,教皇传唤你。”

“好的。”雨果转过头,他注意到乔的面色有些难看。

“对伊丽莎白的审讯要开始了…”乔压低声音,“如果你想做点什么,抓紧时间。”

“…嗯。”雨果的表情凝重起来,他尽可能装作和平时没有区别的样子,顺着楼梯走向地下。

“呜呜…呜呜呜…”

“闭嘴吧!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没用的人!连一块指甲都没脱下来就全说了!”

“对…对不起…”

“这是你最后一晚!慢慢享受吧!”

“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

侏儒们架着哭泣的阿鸩,和雨果擦肩而过。

——

“教皇大人。”雨果俯下身,对那面目扁平,身材宽大的男人行了一礼。

“雨果,你做的很好。”教皇很是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原以为你和伊丽莎白会同样堕落下去,没想到你的信仰比她坚定得多。”

“堕落…”雨果微微皱起眉头,“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能够引动罪神,伊丽莎白已经不再纯净了。”教皇面无表情。

“而且从目击者口中得知,海拉试图救她。”

“贵族军不需要被玷污的,和海盗勾结的首领。”

“不…等等,一定有什么误会…”雨果皱起眉头,“我们在调查时发现,那些邪教徒用了大量能够致幻的药草和熏香,有没有可能是他们看错了?”

“雨果。”教皇的声音很沉,仿佛重锤敲击在雨果心头那种沉。

“你是发自内心觉得,有这种可能吗?”他缓缓问着。

雨果咽了口唾沫,按住剑柄。

哗啦,哗啦。

沉重的锁链声打破了僵局,雨果的心跳慢了半拍,他转过头,看向伊丽莎白。

那个笨拙,固执的女孩,在擦肩而过时看了他一眼。

雨果几乎没认出来那个眼神,他甚至觉得伊丽莎白的身体里住进了别人的灵魂。

伊丽莎白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有什么东西在她内心深处发芽,向内扎根的同时,又贪婪地向外生长。

过去了多久?一个月吗?

不,变化并非在这短短一个月发生的。

和王锦相遇的那一刻起,内心空洞的少女便主动开始探求,开始思考。

她经历了越来越多的事,见过了越来越多的人。

这都是雨果始料未及,也不够明晰的。

他有很多话要问,可现在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