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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苹手中的纸碗啪的一掉在了地上,她茫然四顾,人流如潮,但早已没有了那个小小的孩子的身影……

“苹苹?非同呢?”安城从隔壁摊位人群之中挤出来,他满头大汗,手中还拿着一大堆的东西,见苹苹一个人傻站在那里,不由得急了,手中的东西啪的摔在地上,他一步冲过去,抓了她摇晃,目呲欲裂:“苹苹!你发什么呆,小少爷呢?我不是让你和他坐在一起等我的吗?他跑哪里去了?”

苹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好半天,她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安城,非同不见了……我,我明明就让他站我身边的啊,就没半分钟,他就不见了……”

“你哭什么哭!还不赶紧找?他一个小孩子能跑到哪里去?”安城气的发疯,一把推了苹苹,拨开人群喊着非同的名字四下乱看,但这夜市生意正是最好的时候,到处都是人和车,小小的孩子不过才三岁不到,大海捞针一般,又能往哪里去找?

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在灯火通明却又笼罩着无边黑暗的夜色里像是蛰伏的一只兽。

身材魁梧的男人坐在后座上,薄薄的黑风衣衬出一张极其阴沉而又冷峻的脸,但此时,他唇角却有了和缓的弧度,似在微微的笑,目光向下,却笼罩在一个小小的孩子脸上。

“你是谁呀?”小孩子好奇心旺盛,瞪大了漂亮的眼睛望着这个男人,并不知道害怕。

“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孟绍堑笑意更深,甚至还爱怜的伸伸手摸了摸非同的小脸:“我不但认识你,还认识你的爸爸呢。”

非同倏然的睁大眼睛:“你骗人。”奶声奶气,童稚之下却又透出几分心动的味道。

“我是大人,大人是不会骗小孩子的。”孟绍堑微笑着开口,一抬手吩咐司机开车。

“真的吗?那你告诉我,我爸爸是谁?”

“那么,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的话,你会让我见到爸爸吗?”

“当然。”

小孩子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更不知道防人之心是什么,就像是有人要给他好吃的糖果,他就会立刻答应跟人家走一样。

“好吧,我相信你。”

“那你要乖乖听我的话,不许哭闹,不许不乖的吵着回家,如果你做得到,你爸爸就从美国回来看你了,如果你不乖不答应的话,你爸爸就不会再回来了。”

“真的吗?只要乖乖听话就可以了?”

“当然是真的,而且,从现在开始你就叫我伯伯,记住了吗?”

“……好吧,但是你不许骗小孩子,要和我拉钩。”

非同伸出小手,孟绍堑一怔,旋即笑道,“好,来拉钩。”

一大一小两只手轻轻的钩在一起,小孩子童稚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却带出几分让人心生憧憬的平淡温暖。

这是她的孩子呢。

孟绍堑在心里想,目光又温柔了几分。

车子平稳的向前行,不多时就没入了黑暗之中,仿佛是鱼入大海,再无一丝丝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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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的屋子,空荡荡的心口。

不吃不喝,整整三日,却丝毫没有痛苦,她只是那样安静的躺着,起初还会掉眼泪,但到第三天,是连眼泪都没有了,睁大了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手里捏着非同最喜欢的小玩具,除却几不可闻的呼吸还有间或她的睫毛会微微颤抖,几乎感觉不到这个人活着。

没人敢来打扰她,没人敢忽然进来,没人敢面对她升腾起浓烈希望时明亮的眸子和在得知非同依旧没有消息的时候瞬间黯淡仿若死灰一般的瞳孔。

静园似乎都沉默了,连绵的秋雨蔓延了三日还未曾停歇,沧澜亭似乎都在跟着哭泣,她所居住的半月泮仿若是与世隔绝,不时的,会有秋风卷了梧桐叶子飘飘悠悠的落在二楼的小阳台上,玻璃门关上了,纱幔就安安静静的蜿蜒在地板上,木质的地板有人走动时会发出细微的嘎吱声,墙上壁钟的声音就越发的突兀起来,突兀的让人心烦意乱。

他终是忍不住,在苹苹将饭菜又端出去之后,冲进了她的房间。

“静静!”他声音嘶哑,脸颊消瘦,颧骨都有些高耸起来,甚至连胡茬都没有来得及刮干净,一双眼睛里更是密布着红血丝,整个人似乎有些脱了形。

“如果你还这样不吃不喝下去,早晚会死!”

他动作有些粗鲁,将她从床上拽起来,又气又心痛,她是在折磨自己,可是更加是在折磨他!

静知眼珠微微转动,干裂的嘴唇似乎蠕动了一下,但她终究是扭过脸去,没有说一句话。

“如果你死了,非同被我找回来了,他就没有妈妈了,傅静知,你就这样残忍,你就是这样爱你那个视若生命的儿子的?”

怀中那个瘦的料峭的身体忽然就抖了一下,她唇角抽搐,脸上的肌肉古怪的抽动了几下,而眼泪,却终于落了下来,他见她哭出来,心下微微松口气,他真是担心,担心她这样一直憋着,不等非同回来她就先出了事!

“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吃东西,可我根本就吃不下,非同还这么小,他才三岁,如果是被人给拐走了卖到什么山沟里,或者是打成了残废去乞讨,他怎么办?他从小到大没吃过一点点苦头,没挨过一指头打,他怎么受得了?那么小个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为什么不是我去替他受罪,为什么要是他?”

静知哭的泣不成声,揪住他衬衫的手指无意识的拧紧,而她的眼泪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她心里的难受和担心,谁又能体会?不做母亲,就没办法体会到那种几乎是将心脏给剖开了一样的疼痛,她的非同,小小可爱的非同,如果当真从此以后再不得相见,要面对母子生生分离,她即使还苟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静静,冷静一点,听我说好不好?”他按住她因为激动而颤抖的不能自持的肩膀,双目灼灼望着她的眼睛。

“你所说的,我向你发誓,向你保证,决不会变成事实,非同我一定帮你找回来,哪怕是掘地三尺,相信我静静,相信我好不好?如果非同回来,而你出了意外,你让他怎么办?他才三岁,他不能没有妈妈!静静,打起精神来,你还要帮我找非同,如果你继续不吃不喝的躺着,我就要分心照顾你,没办法全力投入去找非同,所以,为了非同,你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好不好?”

“可我吃不下,我真的一口都不想吃,绍霆,你别逼我了……都三天了,还往哪去找?”她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变成了近乎无声的呜咽。

孟绍霆见她这般,心中除却心痛之外,却是衍生出无法言说的失落,她只知道为了非同这样折磨自己,可曾想过,她折磨自己的行为落在他的眼中,他会怎样?若果她垮掉了,他会怎样,若果她死了,他该怎么办?

她所考虑的一切,从来没有将他计算在内,自始至终,她的世界里只有非同和绍轩,哪怕是现在淡忘了绍轩,还是没有他,她的幸福不是因为他,她的悲伤也不是因为他,也许,她做任何事,都没有想过他心里会怎么想。

是,喜欢一个人不是只为了回报,可是一直以来的被忽视和拒绝,终是会觉得心灰意冷。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我还得和安城他们出去找,如果在a市,早晚会被找到,如果要出市,自然不会一点痕迹都不露,静静,非同在我手底下人手里丢的,我不管出于哪方面考虑,都要把他找到给你一个交代。”

他说完,转身就向外走,经过苹苹时,只交代了一句:“吩咐厨房一直煲着汤,她有胃口了就立刻送进来。”

苹苹红着眼睛点点头,见孟绍霆一脸憔悴,忍不住道:“二少爷,您三天都没休息了,好歹也休息会儿,让安城先去忙……”

孟绍霆摆摆手,“我没事,你好好照顾她,我走了。”

他拉开门,方欲出去,静知却忽然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回过头来,见她欲言又止的看着他,许久之后,他才听到她的声音:“绍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累。”

他心下一颤,方才那些涌上心头的失落竟是一扫而空,她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轻松将他带入天堂地狱,哪怕他知道,她根本不是主动想起他关心他,而是听到了苹苹那句话,方才想起,这三天来,痛苦的人,不是她一个。

但仅仅如此,他也满足了。

“我知道了,你要快点打起精神吃点东西,别让我在外面忙还要担心你,知道了吗?”

静知轻轻点头,隔着半个房间的距离,温情却在一点点的兜兜转转,她心中渐渐衍生出几分的自责和心疼,她只顾着自己难受,却忘记了他在外面奔波之苦,若不是苹苹说起,她竟然不知道他三天三夜都没合眼了。

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啊,她有些心疼,心下暗暗的想,等到非同回来,她就要和他好好的长谈一番,把心中的所想都告诉他,她并不是狠心的铁石心肠,她也是……在乎他的。

辅一下楼,就看到安城在楼下焦灼等待,一见他下来,立时就迎了上来,孟绍霆知道他有事要说,示意他出了小楼,方才问道:“什么事?”

“二少,这件事有蹊跷,我手下有个兄弟平日和大少爷手底下的一个马仔交好,昨天喝醉了酒,就听那马仔说,这事和……”

安城有些不自在的看看孟绍霆,却正迎上他锐利审视的目光:“说!”

安城立时应道:“是,二少,那马仔说,是太太的意思,让大少爷去办的,说是害怕非同回孟家分一杯羹……”

“别说了。”孟绍霆忽然开口打断他的话,他沉思片刻,立时低声嘱咐道:“安城,这件事你知我知,让你手下那个兄弟把嘴闭紧了,不准透一点风声进来,更不准,让她知道。”

孟绍霆转脸看看那小楼,声音到最后就含了浓浓的威严。

安城一愣:“二少,为什么不让傅小姐知道?”

孟绍霆心下有些苦涩;“原本她和妈的关系就是水火不容,若是让她知道了是妈做的,依照她的脾气和对非同的疼爱,你认为她还会继续留在我身边吗?”

“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啊……”

“包不住也得包,这件事我来办,第一要赶紧把非同找回来,第二就是给我严防死守这个秘密,谁敢透到她耳中一丝一毫,我一定割了他的舌头!”

他的话极其的阴沉而又冷酷,安城都有些害怕的看了他好几眼,连连点头答应。

“你去吧,盯紧了大哥的人,还有爸爸那里,暂时封锁消息,别让他老人家担心。”

孟绍霆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示意安城出去,他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心下思量再三,方才上了车子向孟绍堑的别墅而去。

***************************************************************

“三少爷,有您的电话。”宋景笑眯眯的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支无线电话。

孟绍轩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不远处是轰鸣涛声,海水拍打着岩礁,卷起千堆雪,海浪碎裂开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那么近的距离,似乎一伸手就可以触到那冰冷的海水,一睁开眼,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湿黏空气。

他瘦了许多,但精神却是极好的,一双眼眸明亮锐利,但一向阳光而又俊朗不羁的容颜却是带了几分的阴沉和冰冷,也是,过了这么些年非人的生活,明知道爱妻爱子都在国内,却生生不得相见,这样的煎熬还能忍住没有疯掉已是奇迹。

“我的电话?你弄错了吧,我这三年来,可从来没有一个电话。”孟绍轩似笑非笑,转过身去,长身玉立,犹如一树樟兰,但唇角却是微微下撇,透出几分的阴冷和森寒,那一双眼睛,奇异的明亮,奇异的冰寒彻骨,和三年前那个总是器宇轩昂,笑起来一脸阳光却又霸道不羁的男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宋景在他这样的目光里有些自惭形秽,她微微低头,却还是将电话恭敬的递过去:“确实是您的电话。”

孟绍轩一笑,却又带了几分的吊儿郎当,他顺势往窗台上一座,两条长腿随意的晃荡着,伸出去的那一只手如同玉雪雕琢一般,骨节纤细,手指修长,莹白如玉,加州的阳光如此美丽热烈,却不曾让他的皮肤笼上一丝丝的黑暗。

“拿来吧。”他半低了眼睛,长睫微颤,薄唇泛起迷人的弧度,笑的让人,猜不透。

“是。”宋景上前一步,将电话递过去时,就嗅到他身上好闻的淡淡的栀子花香,这三年来,他排斥一切,却又不得不默默的忍受一切,但唯一的要求就是每一年都要搜罗来各种栀子花味道的香水,长年让房间里不断这种香。

宋景心中有些不舒服,她纵然是将自己的笑容变成傅静知那样,味道变成傅静知那样,一切都变成那样,但还是走不进他心里,不,不说心里,就连眼里,都走进不去。

“喂,是谁啊。”他满不在乎的声音听起来慵懒而又不羁,一贯的放浪形骸,毫无世家子弟的温文尔雅,但对女人,就是有着致命的诱惑。

“你是爸爸吗?”

那端忽然传来孩子稚气而又响亮的嗓音!捏在手里的电话听筒陡然的一颤,差一点就掉在了地上,孟绍轩愣住,许久之后,他才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一般,结结巴巴开口:“你,你是谁?”

“你是爸爸吗?”那个小孩子像是只会说这一句话一样,又大声响亮的重复了一遍。

隐隐约约的,孟绍轩似乎还听到那边有大人低低的笑声,他觉得头皮发紧,掌心里不停的出汗,而脊背上也渐渐的湿透了,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身上,他感觉自己像是大夏天里被人捉出来暴晒的蚯蚓,几乎就要窒息死掉了。

“你,你是,你是非同?”他像是初学说话的小孩子,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这句话。

“哇!你真的是爸爸啊!”小孩子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就像是天籁一般,孟绍轩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踩在了棉花里,轻飘飘的似要飞起来一般,他死死的捏住电话,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那电话听筒里,将那个小小的孩子拉到面前,仔仔细细的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他和静知的非同!

“告诉我,你是不是叫非同,你妈妈是不是叫傅静知?”孟绍轩腾地从窗台上跳下来,他一下子撕开了衬衫,如玉一般胸膛裸露出来,宋景竟是一下子羞红了脸转过身去,而他却置若罔闻,只是随心所欲的将自己衬衣丢在一边,汗湿了的黑发落了几缕贴在额上,却更是衬的他这个人温润如玉,俊逸逼人。

“你怎么都知道呀。”小孩子奶声奶气的说着,似乎被人都猜到了就很不开心一样。

“你——你真的是非同,真的是非同!”孟绍轩惊呆了,他无法想象自己竟然在三年后,在和自己亲生儿子三年都不曾听闻对方一点讯息的情况下,忽然联络上了彼此!

“都被你猜到啦,你还要问,我的爸爸好傻。”非同一手揪着电话线,一边给孟绍堑做了一个鬼脸,虽然口吻抱怨,但实则那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却是着实的写满了愉悦和孩子童真的开心!

孟绍轩却是傻笑了起来,他虽只是在讲电话,但那眉眼之间却都是温柔和宠溺,甚至还点点头应道:“是,是,爸爸很傻,但是非同很聪明很乖对不对?”

他小心翼翼的讲着,试着哄自己的儿子开心,话语中透出来几分笨拙,让非同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ps:哈哈,偶写到那句“你是爸爸吗?”就想起老版西游记中红孩儿拿着红缨枪指着观音菩萨,很厉害的问道:“你是猴子请来的帮手吗?”哈哈哈哈……

笑过之后,偶要讨伐你们!每次加更,就没花和月票,情何以堪?偶巴巴的熬夜给乃们加更,乃们……这么霸王!!!今天一更,六千字……(⊙_⊙),更完了,偶去睡了,不理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