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看中了我家祖坟的那块地,那是清龙村为数不多的风水宝地之一,据说能让子孙后代发财,富得流油。
但是那块地我奶奶早在四十多年前就已经定下来了,当时是经过村里最德高望重的李太爷首肯的,前些年李太爷还健在,一直压着李全胜,李全胜也不敢做得太过。
两年前,一百多岁的李老太爷过世了,李全胜的眼睛又开始盯着我家祖坟,总是想方设法地想要把地给夺走。
当然,他也没有那个脸敢公然挖我的祖坟,这放在哪里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没想到他居然想出这么个缺德的法子,悄悄地破坏我家的祖坟,想要逼得我将坟迁走。
三婶讲到这里,忽然有个獐头鼠目的年轻人跑了过来,见了我,一双阴邪的眼睛在我身上扫来扫去,猥琐地笑道:“是小琳回来了啊?小琳妹子,还记得我不?我是你志全哥哥啊。”
我听得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个李志全,从小就是个混子,从来不干好事,我小时候也就过年过节回来给妈妈烧个纸,上个坟,这小子就经常欺负我,还抢过我的糖果,我看到他就厌烦。
他见我没反应,有些讪讪地说:“小琳妹子现在在城里挣了大钱了,都不记得我们这些小时候的好朋友了。”
我冷笑一声,谁跟你是朋友。
他继续说:“小琳妹子,你回来得正好,村长让我来告诉你,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他在祠堂里等你,让你赶快过去。”
三婶向我使眼色,意思是让我不要去,有周禹浩跟在我身边,我有什么好怕的?直接跟着他来到了祠堂。
李家祠堂是个很古老的建筑,至少有两百多年了,里面供奉的全都是李家的列祖列宗,无数的牌位整齐地排列,墙上还挂着一些有特殊贡献的祖先画像。
李全胜一家全都在,他坐在一把老旧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根烟杆,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屋子里还坐了几个李氏家族的老人,大有一副三堂会审的气势。
这是给我下马威呢。
我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抬着下巴,环视四周,冷着脸不说话。
李全胜眼睛一瞪:“见到长辈,怎么连句问候都没有?你爸妈怎么教育你的?”
我冷笑一声:“我姓姜,你们都姓李,这里谁是我的长辈?”
“你!”李全胜用烟杆愤怒地朝我一指,旁边一个年级大的老人咳嗽了两声,说:“七娘到我们清龙村这么多年了,我们都把她当自己人看,你也叔叔婶婶、爷爷奶奶地叫了我们这么多年,怎么就不是你的长辈了?难道你当了几年城里人,就真的瞧不起我们了吗?”
我一听,更加生气了,冷笑道:“路爷爷,我叫你一声爷爷,是尊敬你年纪大,你也说了,我奶奶到清龙村这么多年了,为村子做的贡献不可谓不大,四五十岁年纪的村民,被我奶奶救活的,没有五十,也有三十,结果你们是怎么对她的?都说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你们居然往她的坟墓上淋桐油!我倒要问问,你们的爹娘是怎么教你们的?”
“什么?”李德路惊道,“谁往七娘坟上淋桐油?”
我看了李全胜一眼:“谁淋的,他自己心里自然清楚。”
李全胜身边一个胖婆娘指着我骂道:“你别在这里血口喷人!谁往你奶奶坟上淋桐油了?你奶奶那坟好着呢。”
我看了她一眼,说:“全胜婶,我又没说是你,你忙着答应干什么?我是不是血口喷人,看看照片就知道了,我留了证据呢。”
说完,我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对那几个年纪大的老人说:“几位爷爷,往人坟上淋桐油,那是缺了八辈子的德了,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你们说说,这样的人,是不是该断子绝孙?”
李德路几人看了李全胜一眼,李全胜朝他们使眼色,他们想了想,说:“姜琳啊,这个淋桐油的事情,肯定不是咱们村的人干的。我们叫你来,也是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你看,你奶奶的坟埋在咱们村,但你们姜家在咱们村又没有什么人,平时也没人照看着,这不,就被那些从外面来的缺德汉子给淋了桐油。这还算轻的,要是哪天被人给挖了墓,那可就大大的不好了。所以啊,我们打算让你把姜家的坟全都迁到城里的公墓去,以后你扫墓也方便,也有人照看,你说是不是?”
我淡淡地看着他,说:“路爷爷,当年我奶奶帮助村子度过了一个大劫难,村民们为了答谢我奶奶,才将那块地送给我们姜家做祖坟,这也是老太爷子生前都定好的,老爷子临去的时候还发了话,绝对不许别人去动那块地,怎么,老爷子才走没几年,大家都不听他的话了?”
另一个老人发话了:“姜琳,你说话不要这么咄咄逼人,你是读过大学的人,就要讲道理,我们也是为你好,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笑了笑,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虽然年轻,还是看得清楚。”
李全胜见我油盐不进,又朝他婆娘使了个眼神,全胜婶忽然尖利地笑了两声,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将我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说:“姜琳啊,你长成大姑娘了啊,这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等你进了我们李家的门,我们李家就有福了。”
我顿时就懵了。
什么?进李家的门,这是什么意思?
“哎呀。”我还没反应过来,全胜婶就尖叫了一声,后退了一步,看着自己的手,又惊又怒地说:“你,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她手上烫起了一个燎泡,我知道,那肯定是周禹浩下的手。
我冷着脸说:“全胜婶,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为什么要进李家的门?”
全胜婶撮着嘴,吹了一会儿手上的燎泡,说:“姜琳啊,你不知道,在你十四岁那年,不是得了一场重病吗?你当时躺在医院,眼见着就活不成啦。我想着,我那第一个儿子不也是十四岁过世的吗?就想着,假如你也去了,正好和他做个伴儿。就上门跟你父亲说这死后结阴亲的事情,你父亲刚开始的时候不愿意,后来收了我家的聘礼,也就愿意了。后来呢,你没死成,这个婚就没结成。”
她说到这里,看了看我,得意地说:“虽然婚没结成,但你毕竟是收了我们家聘礼的,也算是半个我们李家的人了。正好,我还有个儿子,只比你小两岁,正好可以和你结婚。”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心中的愤怒给生生压了下去。
我还没死呢,你当年竟然就敢上门来提阴亲?这是咒着我去死啊,我爸当年没把你打出去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你居然还有脸让给嫁给你二儿子?谁不知道你二儿子是个傻子?
我怒极反笑:“全胜婶,我倒是想听听,当年我父亲收了你什么聘礼?”
全胜婶脸上有点挂不住,笑道:“当然是好东西啦。”
“什么好东西?我这辈子还从来没见过好东西呢,说出来我回去找找,要是能找到也让我长长见识。”
全胜婶支支吾吾了好一阵,才说:“你爸收了我一篮子上好的水果,当年可花了我不少钱呢。”
“哈哈哈哈哈。”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篮子水果?全胜婶,也亏你说得出口,哪家的女儿是用一篮子水果可以聘来的,这么好的事,要不也给我介绍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