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眉头一皱,跟一旁的裘亿说道:“裘总,我遇到个熟人,过去打个招呼。”
裘亿点了点头,看了看手表道:“行,张先生你请自便,发布会还有一会儿才开始,我就在这里坐会儿清静清静好了。”
张扬笑了笑,道:“裘总好雅兴,那好,我先走了,告辞了。”
裘亿摆了摆手,道:“去吧,你忙你的。”
告别了裘亿,张扬向着刚才那个保洁员离开的方向走去。
皇朝大酒店的这个楼层是个“日”字型的建筑平面,保洁员推着车走的不快,张扬追了两步刚拐了弯,就看到了保洁员拐进了另一个卫生间内。
看到卫生间上的门上画着穿裙子的女士,张扬只好在门口不远处盯着女卫生间等着。
虽然那个人以保洁员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的确让张扬非常的惊讶,但是闯女卫生间的事儿他还真不好意思去做。
即便是这样,一个穿着恨天高和露背装裙子的时尚女子在经过的时候还是非常提防的瞟了他一眼,嘴里轻声嘟囔了一下,这才进了卫生间。
张扬听力出众,听出那时尚女郎刚才嘟囔的是“变态”两个字,他苦笑一下,索性又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等了五六分钟的样子,就见那辆保洁车从女卫生间出来了,推车的保洁员随即露出面目来。
那是一张让张扬万分熟悉的慈祥脸庞,虽然带着口罩,但是张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自己初中时候的恩师,语文老师田萍。
这么多年过去了,张扬之所以还能如此牢牢地急着田萍,那是有原因的。
张扬的初中就是在白泉县读的,田萍当时是张扬他们班的语文课老师,
初中的时候,张扬家的经济条件很不好,所以每逢到了开学时候交各项费用的时候,张扬总有些拖延。
初一升初二的时候,因为那年气候干旱家里的田地基本颗粒无收,而正好屋漏偏逢连阴雨,当时家里养着的看门狗又咬伤了人,张扬父母不得不借了一大笔钱赔偿对方,这就导致张扬又无法及时交付学杂费和住宿费了。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张扬的班主任在去财务室交费的时候受了两句埋怨,这也让班主任非常不高兴,回到班里之后,阴阳怪气的嘲讽了一通张扬,而后觉得不过瘾,又把张扬叫到了办公室训话。
时至今日,张扬对那天的谈话依然历历在目。
班主任一把将搪瓷茶杯放在实木办公桌上,唾沫星子乱飞的喊道:“张扬,你到底怎么回事儿?不就千把块钱么?又不是什么大数目,你家就算再穷?连这么点儿钱都拿不出来嘛?”
当时的张扬还是个孩子,仅仅是孩子,连熊孩子都算不上。
那时候在他的眼里,老师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权威的存在,因此他不敢有半句反驳,只得难过的红着脸低着头背着手站立。
气愤的班主任也许是见张扬不答话,更是生气,劈头盖脸数落道:“你说说你,就因为这点儿事,我去财务交费的时候又被别人嘲笑了,这要是传到校领导耳朵里,我连这么点儿费用都收不齐?那得多没有能力啊?我每天辛辛苦苦吃着粉笔灰给你们上课,你替我着想一下不行吗?”
张扬心里带着委屈,唯唯诺诺的低声答话道:“老师,我爸爸说借到钱之后,他会尽快送过来的。”
班主任冷笑一声,道:“借到钱?那要是借不到钱呢?他就打算一直让你这么拖着?这叫什么事儿?我就不信了,你们家真穷到连千把块都拿不出来的地步?
要真是那样的话,你还念什么书?不如回家帮衬着种地去吧,就算没多大力气帮不了太多忙,好歹还能剩下学杂费回去补贴家用。”
就是因为这句言辞犀利的话,让张扬到现在都忘不了那哥场景。
这要是放在今天,张扬就算是背着被处分的危险都要揍他一拳!
可是当年的张扬才仅仅是一个十多岁的乖巧孩子,哪怕是话再难听,心再难受,也只能忍着。
但是张扬毕竟是有自尊的,在那样的刺激下,张扬只觉得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难受,他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掉落,他在那一刻恨不得自己是个听不到声音的聋子,也好能避开这不堪入耳的恶心言论。
这番说教一直持续到铃声响起,才因为语文老师田萍进入办公室而告终。
作为一名教师,班主任可不想让同事知道自己这不堪的一面。
田萍收拾了一下教案等教学资料,走到张扬班主任的办公桌旁说道:“李老师,张扬这是咋啦?咋还哭上了呢?没啥事儿吧?”
张扬的班主任老师姓李,是教英语课的,因为当时的学校英语老师稀少,因此他在学校里可是领导面前的红人,再加上他是个鼻孔朝天的家伙,总觉得自己要比其它课程的老师高贵不少。
因此,听到了田萍的问话,班主任不悦的说道:“田老师,你这是啥意思,我可没把他咋滴,这男娃娃娇气着咧,不就说他两句么?这倒哭上了。”
田萍笑了笑,道:“学生不懂事儿,稍微说说就算了,可千万不敢给他留影啊。”
班主任讥讽的笑了笑,道:“阴影?我看我才是那个留影的人。不就是千把块的学杂费啥的嘛,这都拖了一个礼拜了还没交齐。搞得我一遇到财务的老周就紧张,深怕他又追问我这点儿事。”
田萍扭过头来问了问张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在得知张扬家里遭遇的情况之后,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她二话不说便掏出上衣兜里的一个小布袋,然后从里面取出一些钱来,道:“这是我今儿刚取的工资,先拿去给他交学费吧,不过还差点儿,我下午补齐。”
不等张扬拒绝,班主任一把拿过了那些钱,道:“老田,可以啊,觉悟够高的。张扬,你记得好好谢谢田老师,回头别忘了给田老师还钱。”
就这样,张扬得以度过了一个安慰的学期,而从此往后,张扬的记忆长河中,田萍的存在异常清晰。
想到往事,张扬不由得眼睛发热。
“田老师!”张扬喊了一声。
保洁员正提出一个水桶想要去擦一旁的洗手台,听到有人喊自己,抬头循着声音向张扬望了过来。
她的面色中闪出一份意外和喜悦,刚要开口,就见刚才那个嘟囔张扬是“变态”的年轻时尚女子从卫生间向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