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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因泽虽是语气阴狠,目光却并不令她觉得恐惧。舒虺璩丣她没有急着开口,显然老姑奶奶也在等着什么似的。一时这屋子里静极了。静漪觉得此时吹口气,羽毛飞起来的声音都会被听到的,更别说外面那脚步声了。
“老姑奶奶,宋妈回来了。”李妈说。
“让她进来。”陶因泽说。
矮胖的宋妈进了门,给主子们行礼之后说:“回老姑奶奶话,从草珠那里搜到些东西。”
静漪脸上一下子便烧起来嫜。
“打开吧,也让少奶奶们看看,都是些什么。”陶因泽说。
宋妈上前,把手里一个包袱放在地上打开,包袱里的东西就袒露在众人眼前。
静漪看着,东西不少——做了一半的贴身小衫,没纳完的大鞋底子……几封银元,上面有字,还有几样小首饰,零零碎碎的,原先用小绸子包包着,显见着还是很上心的保存的。静漪平时真没见这朴素的下女戴过什么首饰……这些就算了,让她觉得扎眼的,是几包药。细纹纸层层地包着,打开了,那药丸子,正是她每日让秋薇拿去丢了的……她看看草珠散。
草珠抿了唇。
宋妈抖着那男人的衫子和大鞋底子,又一把捞起来那小红绸子包,都放到陶因泽手边的放桌上去了。
“还是金凤花首饰楼的首饰。”陶因泽拿着眼镜戴上,看看那绸子包上绣的字,“姑娘家有这么点子首饰倒也寻常,只是搁在你身上怕是也不寻常。是自个儿买的,谁捎的,还是谁给的?”
她把绸子包仍旧丢回包袱上去,指着那药包说:“那个拿来给我瞧瞧。”
宋妈把药给陶因泽捧上来。
陶因泽看了看,示意她给符黎贞。
“这仿佛是咱们家自制的丸药呢……还真是,这里戳着字迹……七妹,这就是特为给你配制的丸药吧?我没记错的话,该是一日一丸……草珠怎么会有这么多?”符黎贞问着话,将丸药放在她和静漪之间的小几上。
静漪看草珠要说话,盯了她一眼。草珠闭嘴了。她刚要开口,陶因泽就说:“这是不止偷人,还偷东西了?怎么容得你这样!”
符黎贞见她发怒,立即对陶因泽道:“姑奶奶息怒。咱们府里从来是内外有别、男女有别,防的就是乱家乱纪。草珠正当年,生的又好,惹人眼也是难免。只不过这里面的内情,还是得细细地问一问,免得纵了哪个、妄了哪个,倒也不好。若果然是勾搭成奸,坏了府里的规矩,也断不能轻饶的。还有这药也蹊跷的很,总要问问究竟。这两样都不是小事呢。草珠是七妹房里的人……七妹,你怎么看?”
草珠泪落如雨,转过身来对着静漪猛磕头,也不说话。
静漪看她,往日藏的好,倒真也看不出她腰身粗了好些、还有脸上的伤痕、一双手许是被扭着,此刻也有青瘀。她不禁有些受触动。草珠在她屋里虽然是下女,也从来没有苛待过。她脸上倒不动声色,说:“草珠坏了规矩,当然要受罚的。”
草珠呆住,失声叫道:“七少奶奶!”
陶因泽点头,道:“七少奶奶确实是个明事理的。”
符氏似笑非笑地望着静漪。静漪也不看她,转过身来对着陶因泽道:“做错了事,的确该受罚。不过姑奶奶,这事情,我是知道的。就是这药,也并不是她偷,是我给她的。这一程我吃着那些药,补药就没有用上,留着也是可惜,就给了她几丸。谁知道这丫头还都留着呢。”
符黎贞轻笑出声,道:“七妹大方。这丸药,我怀麟儿之前,奶奶看我身弱,特地配了给我补的,用的都是珍贵的药材。”
静漪见她如此说,也先不去辩,只是看着陶因泽。
陶因泽眯了下眼,水烟抽的咕咕作响,间或两片薄薄的嘴唇间冒出来几个字:“你知道?”
“是,姑奶奶。都是我,病中神短,还没来得及同老太太和母亲回禀,讨个示下。这是我的不对。草珠有错在先,这自不待言。但能不能容我先把她带回去?打也不是打不得,撵也不是撵不得,就这么打出去到底不好。或者……姑奶奶,这是有损阴德的事,老太太那里,恐怕也轻易不许的。”
陶因泽抽了两口水烟,望着她半晌没有出声。
静漪等着她发话。
“你的意思,说我阴损喽?”陶因泽问。
“不敢。”静漪立即站了起来,“姑奶奶,草珠是我屋里的人。出了这样的丑事,是我失察。虽说这种事,哪个宅门里难免,可毕竟不好看、也不好听。没约束好下人,我固然没脸。真要传出去,陶家声誉也受损。姑奶奶没交到母亲和老太太那里,而是把我和大嫂叫了来商议,自然也是给我留点脸面的意思。要是此事能悄悄解决不是更好?姑奶奶,您看呢?”
陶因泽那水烟自然是抽着的。静漪只见她微微合了眼。她年事已高,瘦小枯干,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简直显得微不足道,可是再睁开眼,目光更锐利起来,直瞅着静漪。
静漪站着不动,跪在她脚边的草珠更像是在等着宣判的囚徒。
“这事儿本不该我管。只是我撞上了,也不能不过问。既是七少奶奶你事先知道……这我倒没料到。事先知道就该早早解决,方不致出乖露丑。不过你有主意,也好。人你先带走,怎么处置的,过后你亲自同你们母亲交待——这事儿绕不过去,别打马虎眼。”陶因泽说完,挥手。
“多谢姑奶奶。”静漪说。
符黎贞也站了起来。
“大少奶奶也一起去吧。难为你跟着跑一趟。”陶因泽望着符黎贞,倒微笑了。
“这有什么,本是我分内该管的事。”符黎贞也微笑。
不等她们走,陶因泽已经起身,一甩袍袖进内房去了。行动间身体灵活的又不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妇人了。
符黎贞一转身,就见静漪已经叫了秋薇进来搀起草珠。她走出房门的时候,轻声说了句:“七妹真是心善。”
静漪请她走在前头。符黎贞说:“那我不耽误七妹。只是七妹心里有数才好。陶家处置这样的事,可从来不留情面。”
静漪听着,看了眼面如死灰的草珠,说:“谢谢大嫂提醒。我会斟酌。有拿捏不准的地方,还请大嫂指点一二。”
符黎贞微笑道:“七妹这么聪明,哪还用我指点?”她说着也看了草珠一眼,“趟上这么个主子,是你的福分。但愿你惜福,乖乖听了话才好。”
符黎贞先离开了,静漪回头看看草珠。
“少奶奶……”草珠哽咽。
静漪说:“回去说。”
她说着,示意秋薇搀好了草珠,一同离开了萝蕤堂。
她们只是不知道,萝蕤堂内房,陶因泽刚进房门,坐在里面打牌的陶因润姐妹和两位老姨奶奶便看向她。
陶因泽说:“老七媳妇把人带回去,说要自己审。”
陶因润立即一拍手掌,伸着手对其他几位说:“给钱!”
陶因清笑着说:“咦,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输?老七媳妇不过才刚把人带走罢了。”一行说,还是从面前的一堆银元里抓了把数数放到姐姐手上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陶因泽脸上依旧是不痛快的。
“我们在打赌,看老七媳妇会不会把事情揽上身。我说会,四妹妹和二姨太、三姨太说不会。你们看,我料的如何?”陶因润笑道,“这事儿换了大少奶奶,你们倒贴我钱,我也不来打赌。”
“大少奶奶么。”老姨太太苏秀芬含笑摸着骨牌,一句话说的暧昧不明。
几个人同时笑起来,陶因润丁零当啷地数着钱,一把丢进钱袋子里,伸手叫宋妈过来,说:“拿着,让人去八喜斋叫两桌席面、打两坛酒。回头都送到老太太那里去,咱们晚上过去那儿吃饭。然后……瞧热闹。”
宋妈答应着去了。
陶因泽喷着烟,其他人都笑了,独她没笑。陶因润看着大姐这样,微笑道:“大姐又在想什么?推一把就推一把,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事儿咱们这是撞破了,不撞破了,指不定哪天也得爆出来,恐怕爆的动静更大,难不成热闹就不看了?”
“心慈手软。”陶因泽突然冒出四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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