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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姚每天都烹饪美食,然后孔子给她上课。

孔子没教芸姚怎么治国,毕竟女人也没机会治国,他只是教芸姚美学方面的内容,基本就是聊聊《诗经》、谈谈音乐,也就这样。他不认为女子需要学习治国安邦的内容,好在芸姚也确实对孔子的政治主张没兴趣,不过她还是希望能听听孔子谈《易》的。

毕竟孔子的哲学思想都在《周易》里了,于是听了差不多一年的诗经和音乐,发现孔子已经没有什么新鲜内容之后,芸姚大胆地提议道:“老师,诗经的内容我已经倒背如流,音乐之理我也一清二楚,还请夫子教我《易经》。”芸姚肚子里有一肚子的《易》,字面意义上的一肚子。因为人族故土里的三个竹简,《八卦》《连山易》《归藏易》都已经被芸姚吃了,这三套竹简都属于《易》的范畴,所以希望夫子好好讲讲。

子路一听觉得芸姚就是吹牛,子贡在一旁也连连皱眉,显然都觉得芸姚太自大了,才入门一年就想要学易?他们入门几十年都没学到呢。

颜回到是已经学了,也没学全,他在帮孔子编撰《易经》。

孔子看着芸姚,又想起了自己说过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自己这一年是给芸姚好脸色看了,所以她现在敢提要求了!这就是近之而不逊,就是亲近的话就不礼貌,就不讲规矩,就要提要求。

“《诗经》内容博大精深,光是倒背如流是不够的,还需要理解。”要活学活用,《诗经》也算是典故了,所以文化人之间交流经常是‘断章取义’,就是通过诗经来表达自己现在的处境。

比如孔子之前困于陈蔡,就是用诗经里的诗句来自喻,表达自己的困扰。

在未来有‘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在春秋时代就是‘学好诗经走遍天下都不怕’,甚至在外交场合都是用诗经作为外交辞令的。

“我理解啊,《诗经》其实就是天下人做事的一种总结归纳,我们现在学习《诗经》其实不仅仅是学习历史,也是学习一种规范。就比如说鲁国有箸,楚国有筷,如果鲁人和楚人遇到一起,一个要箸一个要筷,明明是要同一样东西却鸡同鸭讲,但如果以《诗经》为标准的话,那么就不是筷而是箸。”芸姚发现孔子和子路他们都呆住了,显然是因为她的这番理解而震惊,但芸姚还没有说完,继续说道:“老师现在编《诗经》,删除一些内容整理《诗三百》,其实也是为了缩小分歧,统一标准,免得里面又有箸又有筷,这么一来《诗经》就失去参考价值了,这也就是老师说的‘正名’吧。”

芸姚表示自己对《诗经》太了解了,因为她手里可不是《诗三百》而是《诗三千》。内容虽然多,但乱七八糟,根本不可能让大家用《诗三千》作为一个标准来交流。

国家越来越大,文化越来越分歧,同一件物品却有不同的叫法,如此一来不同地区的国人碰头就不能交流了。现在如果只依靠‘雅言’也已经很难准确地让不同国家进行交流,因为在雅言的使用过程中,不断有新的词汇加入进来,但加入词汇之后又不能让天下人一起更新这些新词汇,就会搞得鲁国有箸,楚国有筷。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标准,是以鲁国雅言为基础,还是以楚国雅言为基础?显然如果二选一的话,并不是最佳的答案,会导致鲁国或楚国不满。所以就是以《诗经》为基础,因为《诗经》可在全天下流行,可以作为全天下的标准。

所以如果有人在楚国引用《诗经》里的箸,那楚国人也就知道他是在说筷子。

《诗经》就是不同地区交流的一套标准用语,所以不能有分歧,要统一。

芸姚说出这番理解远远超出《诗经》本身,而是说出了《诗经》在春秋时代的深层作用,这可不仅仅只是读懂《诗经》而已,这已经是在分析和解构了,同时也已经理解了孔子的‘正名’思想。

正名就是为了让社会运转得更加流畅,更加和谐。

孔子没想到这位女徒弟竟然如此敏锐,一年时间就比其他的弟子更理解自己,而且能用这么直白的话解释清楚,老实说夫子自己也只是认为《诗经》很重要,却没有总结出《诗经》是一种标准,而正名就是要明确这个标准。

“看来你是可以学《周易》了。”听了这席话,要是再不教芸姚,就是耽误她了。

可惜是个女子,若是男子的话,说不定她可以改变这个混乱的时代。

几个核心弟子都很羡慕,他们都是知道芸姚是女弟子的,毕竟他们和孔子太亲近了,根本瞒不了他们。一开始子路还有些生气,觉得孔子不该收女弟子,但此时此刻他是心服口服。因为芸姚说的这些,他都没想过。

对芸姚的智慧有深刻了解之后,孔夫子倒想要听听芸姚对克己复礼的看法,毕竟以前他都没问过芸姚,今日既然知道她的聪慧,就要问一问:“那你对克己复礼的主张如何看待?”

“克己自然是好的,但没有一条明确的标准。复礼虽然标准很明确,不过周礼显然并不符合现代各国。”芸姚表示克己复礼都有自己的问题。

“克己的标准还是有的,那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孔夫子说道,这点他可以反驳,但后面就反驳不了了,毕竟他到处碰壁就说明了大家不愿意接受周礼。

芸姚倒是忘记还有这点,毕竟要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太难,很多时候她都选择性遗忘了。如果以此作为克己的标准倒也可以,只是很主观,不能通过客观表现出来,不好把握尺度。但芸姚也不反驳了,因为光是复礼做不到已经够让孔夫子难过了。

“为什么不符合各国?”孔子问道。

“很简单啊,因为大家完成了累积。一户农人精耕细作两代人,就可以培养一个工匠。一户工匠勤勤恳恳两代人,就可以培养一个游士。而游士就要想办法建功立业,想办法成为大臣、大夫,天下越动乱,机会越多。大臣大夫累积两代人的财富就会想着成为诸侯领主,甚至是成为国君。而周礼却要让所有人停在自己的位置不向上跃升,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吃苦耐劳,为什么要努力工作?不就是希望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希望后人能够过更好的生活么?”芸姚直指人往高处走的现实,人们这么努力就是有个跃迁的希望,如果这个希望消失,那么大家何必努力?周礼就是掐灭了这丝希望火苗的黑手。

孔子震惊,如果真的如芸姚这么说,那么他的主张就是在和天下人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