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狩与苏沐霜携手走回苏家老宅时,夜幕已彻底笼罩下来。
然而苏府内外早已点亮了无数灯笼,暖黄的光晕连成一片,映照着朱门黛瓦与廊下悬挂的红色绸花,空气中弥漫着爆竹燃放后淡淡的硝烟味与食物香气,属于除夕的浓烈年味扑面而来。
老宅气派的大门前,苏沐霜的父母苏文宣夫妇正翘首以盼。
两人同样身着做工考究的华夏传统服饰,苏文宣是一身藏青色暗纹长衫,显得儒雅稳重,其夫人则是一袭绛紫色绣百蝶穿花图案的袄裙,雍容华贵。
见到联袂而来的陈狩与女儿,两人脸上立刻绽开欣喜的笑容,快步迎上。
“小陈,你可算出关了!”苏母关切地上下打量,“伤势都痊愈了吗?可还有哪里不适?”
陈狩微微躬身行礼,语气温和而肯定:“伯父伯母久等了。伤势已无大碍,劳您二位挂心。”
“痊愈就好,痊愈就好!”苏文宣连连点头,笑容满面,“快,我们走吧,就等你们开席了。”
四人一同步入老宅,穿过几进院落与曲折回廊,沿途遇到的苏家仆从皆恭敬行礼。
路过几个灯火通明的厅堂,里面已是人影绰绰,谈笑风生。最终,他们来到了今晚举办家宴的主宴会厅。
此刻的宴会厅内,可谓济济一堂。苏家三代直系亲属基本到齐,足有数十人之多,按辈分与亲疏关系,分坐了十几张长木桌。
厅内布置得喜庆而不失雅致,梁柱间悬挂着宫灯与彩绘,主位前方还设有一方小小的舞台。
大厅中央特意留出了一片空地,铺着厚厚的地毯,显然是为后续的歌舞表演预留。
苏文宣夫妇引着陈狩与苏沐霜,径直走向最内侧、视野最佳的两张主桌。家主苏文渊夫妇、以及苏沐嫣、苏沐玟姐弟已然在侧落座。
苏沐嫣今日穿着一身墨绿色劲装款式的汉服,衣袂利落,金线绣着简约的云纹,长发高束,英姿飒爽,确实颇有几分女将军的凛然气度。
她见到陈狩,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主桌上端坐着的是两对老年夫妇,正是苏沐霜的爷爷奶奶以及二爷爷夫妇。四位老人皆身着庄重礼服,精神矍铄。
陈狩在苏沐霜的轻声介绍下,上前一步,执晚辈礼,一一恭敬问好。
老人们都面带和蔼笑容,尤其是苏老爷子,目光在陈狩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赞许与满意。
随后,邻近几桌的叔伯姑舅等长辈也纷纷过来与陈狩见礼,认个脸熟。
他们言语间多是“英雄出少年”、“一表人才”、“与沐霜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之类的赞誉。陈狩皆从容应对,举止得体,给苏家众人留下了颇佳的印象。
待众人重新落座,苏老爷子缓缓起身。
“诸位...”
他虽年事已高,但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目光扫过全场,原本略显嘈杂的宴会厅立刻安静下来。
老爷子开口,声若洪钟,“今日除夕,阖家团圆,老夫心中甚慰。借此佳期,有一事,亦是一喜,需与诸位言明。”
他目光转向陈狩所在的方向,脸上笑意更深,“我身边这位年轻人,陈狩,乃卡塞尔学院之菁英,更是于京城动荡中,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护我苏家周全,扬我华夏威名之俊杰!今日,他既与沐霜同行至此,便是我苏家认可之孙婿!”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苏家立世,首重德行能力。陈狩此子,天纵奇才,品性端方,实乃沐霜良配,亦是我苏家之幸!望尔等日后,视其如自家子侄,多加照拂。”
接着,他又说了一番勉励家族后辈、祈愿家族兴旺、国泰民安的吉祥话,最后朗声宣布宴会开始。
随着老爷子话音落下,早已准备多时的侍女们如穿花蝴蝶般,端着精美的食盘开始有序上菜。
宴席规格极高,简直如同参加国宴。冷盘、热炒、大菜、汤品、点心,依次呈上。所用器皿皆是成套的银器与细腻白瓷,彰显着世家的底蕴。
陈狩、苏沐霜、苏沐嫣以及年纪尚小的苏沐玟同坐一桌。
菜肴极为丰盛:玲珑剔透的水晶虾饺,金黄酥脆的烤乳猪件,浓油赤酱的红烧狮子头,清鲜雅致的开水白菜,寓意吉祥的年年有余(清蒸东星斑),滋补暖身的佛跳墙......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
用餐过程遵循古礼,虽不似西方分餐制那般严格,但也讲究食不语、细嚼慢咽,使用公筷公勺。侍女会适时为宾客布菜、斟酒。
席间,最活跃的当属第一次见到陈狩本尊的苏沐玟。这个半大少年,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强者的好奇与崇拜。
“姐夫姐夫,”他趁着布菜的间隙,压低声音但难掩兴奋地问,“我听他们说,你已经干掉了四个龙王!是真的吗?你是怎么做到的?龙王都长什么样?是不是特别巨大特别可怕?你用的什么言灵?是不是像传说中那样,一招就天崩地裂?”
一连串的问题像炮弹一样砸过来。陈狩笑了笑,夹起一块细腻的鱼肉,语气平淡:“运气比较好而已。龙王确实很强,但并非不可战胜。”他避重就轻,没有描述具体战斗细节。
苏沐霜在一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腼腆与矜持,偶尔轻声提醒弟弟:“小玟,好好吃饭,食不言。”
或在陈狩回答后,递上一个温柔的眼神,或是细心地用公筷为他夹一筷他多看了一眼的菜,动作自然却恪守着礼数,在家人面前维持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苏沐嫣偶尔也会插话,语气依旧直接:“小玟,这些事不是现在的你能接触的,未来也不一定。你现在好好读书才是正事。”
苏沐玟看两位姐姐都这么说,也只能撇撇嘴不再多言。
邻桌的父母们看着这边小辈互动,脸上也洋溢着笑容,偶尔会转头过来关切地问菜肴是否合口味,需不需要再加点什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会厅中央的空地上,乐声响起,一队身着霓裳羽衣的舞姬翩然入场,随着悠扬的古典乐曲,跳起了精心编排的舞蹈。
水袖翻飞,舞姿曼妙,引得席间众人频频注目,低声赞叹。
陈狩对此确实兴趣缺缺,他的目光大多时候落在身边的苏沐霜身上,欣赏着她因微醺而泛红的侧脸,以及她在家人面前那份不同于二人独处时的、带着些许羞涩的端庄。
苏沐霜能感受到他专注的视线,耳根微热,却不好说什么,只能偶尔在桌下轻轻碰一下他的手,示意他收敛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