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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葛大婶断断续续的哭诉里,涂恒沙大致了解到,葛云是熬不下这样没有希望的苦日子,跟别的男人好上了,想带着孩子跟人离开,村里这样的情况从前就偶有发生,因为一旦患尘肺病,男人大多便不能人道,熬不住跟人当野鸳鸯的小媳妇见了光的还不曾见光的,从前都是看别人家热闹,就像这个病,别人家里男人查出病来,事不关己的时候,暗暗庆幸,谁知,老天爷却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人。葛大婶只是不明白,这些男人们不偷不抢,老老实实干活挣个体力钱,到底犯了什么错,老天爷要这么来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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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葛大婶家情况稍微好些,葛云哥哥葛庄尘肺病二级,在积极地配合治疗,葛大爷身体还算健康,还能在地里伺候庄稼农作,葛庄媳妇在县城里打工,每月收入也不错,只要家里还有点钱,人还活着,就总算是有希望。

葛大婶是哭着走的,临走还谢谢她的水。

涂恒沙心情沉重,继续走访了一下午,粗略统计,这个村子里有大约一半的男人患病,另一半要么是没去矿上做工,要么就是进矿的时间不长,现在各个都是谈矿色变。

涂恒沙也见到了好些病人,他们大多都有体力劳动者所具有的典型特点,皮肤黝黑,外表粗糙,却也不再有体力劳动者所具有的强壮和遒劲,有的只剩一具灰败的躯壳。

他们有的人憋着气喘不过来,有的人捂着胸呻吟,有的人咳个不停,有人坐在家门口的阳光下发呆,用手指去捉阳光,无论家里人怎么叫他,都没听见……

她还见到了葛云的哥哥葛庄。到葛家时,葛庄正在咳嗽,咳着咳着便吐出一口血来,那殷红的颜色,触目惊心。

可葛庄是乐观的,听葛大婶说了今上午的事,他还对她笑了笑,因她帮妹妹说话而感激,“我们村的男人活得不容易,女人更不容易。”

一句不容易,轻飘飘三个字,却是道尽人间疾苦。

他们这种病的痛苦,涂恒沙略能感受一二,她也曾在很多年里遭受过类似的病痛折磨,可是不能和他们的相比。

她表明了自己记者的身份,虽然拿不出证,但是村民是淳朴的,她说,他们便信。

“记者?记者好啊!”葛庄的眼里露出光芒,“请你们记者好好……给报道一下!大家……都说我们得了这个病!矿上要负责任!要赔钱给我们……!可是……矿上人不肯赔!去要钱……的人孤儿寡母的还被他们打!我妈……我妈都受了伤!”

葛庄本就接不上气儿,一下说这么多话,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厥过去。

“哎!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葛大婶在一旁一边给儿子顺气,一边叹息,“这矿,就是村长亲戚开的!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她是……是记者……记……帮……我们说话……”葛庄憋着气努力说。

葛大婶一双泪眼看着她,“姑娘,你要帮我们申冤啊……”

听着这句朴实的话,涂恒沙凝噎。

“我会认真调查,努力为你们发声!”她关了录音笔,没有设备,在取得葛庄同意后,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你们一定不要放弃希望,好好治病!”

“会!玲玲……辛苦……”葛庄说。

葛大婶抹着泪道,“玲玲是我儿媳妇,在县里打工赚钱给他治病,他心疼媳妇辛苦,一心想要好起来,给媳妇分忧。”

葛庄用力点着头。

“如果矿上能赔偿些,儿媳妇也不用那么辛苦……”葛大婶叹气。